聞凜洗完澡出來,看到室友正雙手撐在膝蓋上,俯身緊盯桌子上多出來的禮盒。
盒子是粉色的,四周印着芍藥花紋,上面用緞帶系了一個蝴蝶結。
他以爲是某位小粉絲送給室友的禮物。
他擦着頭發走到桌邊拿回自己的手機。
洗澡的十分鍾裏,他已經說服了自己。
這麼大的雨,她送他回宿舍,出於最基本的禮貌,他也該發條微信問她有沒有安全到家。
嗯,對,最基本的禮貌。
應該不至於引她反感。
“凜哥!”
程簡拉住他,指着盒子,滿臉好奇。
“剛一個彪形大漢送來的,說是他家小姐給你的禮物。”
聞凜盯住那個盒子。
給他的禮物?
是她送來的嗎?
他收回視線。
給聶紓語發消息。
“姐姐,雨下大了,你到家了嗎?”
發送成功後,他坐到椅子上擦頭發。
猜到盒子裏是什麼,他不急着打開。
一旁的程簡急成熱鍋上的螞蟻,繞着桌子團團轉。
天啦!好奇心害死貓!他真的想知道盒子裏裝的什麼啊!
“他說的小姐是誰?是今天你們去陪喝酒的那個富婆姐姐嗎?”
“她給你送了什麼?這盒子看着挺精致的,肯定是很貴重的禮物。”
“哥,你真不拆開看看?”
在他一聲聲好奇的催促聲中,聞凜皺眉把盒子放到枕頭靠裏的位置,徹底隔絕了室友的目光。
程簡:“……”完了,他今晚是別想睡覺了。
……
微信彈出來的那一刻,聶紓語正從地下車庫坐電梯上客廳。
她盯着電梯玻璃門外明亮的燈光,一瞬間思緒翻涌,恍然以爲自己還在夢中。
陸雲雪工作忙,一年有三百天不着家。
相反,只在公司掛了個閒職的聶昌明每天準時準點回家,陪她吃飯聊天。
聶家是典型的女主外男主內模式,聶昌明也是外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爸爸。
特別是對她這個女兒,聶昌明算得上有求必應,極盡袒護,從不勉強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比如,她小時候學了一段時間鋼琴不想練了,陸雲雪逼着她去學,聶昌明卻隱瞞陸雲雪,幫着她逃課。
比如,她高中時候追求葉承澤鬧出各種笑話,陸雲雪停她卡找她談話,聶昌明卻鼓勵她追求愛情自由。
再比如,大學畢業後她不想工作,陸雲雪強制要求她進公司學習,聶昌明卻說女兒年紀還小,不急於一時。
諸如此類。
聶昌明在她面前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們家不缺錢,小寶不要辛苦自己,該玩就去玩。
上輩子她就這樣被聶昌明哄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犟種似的和陸雲雪對着幹。
在她二十三歲生日時,陸雲雪爲了趕回來陪她過生日,在高架上遭遇車禍離世。
一年後,聶昌明娶了比他小二十多歲的女明星祝薇薇。
最開始,她和那位年輕的繼母有過一段還算融洽的時光。
直到某一天,她偶然聽到祝薇薇和閨蜜聊天,得知她和聶昌明在一起已有六年之久。
聶昌明在陸雲雪活着的時候便出軌了。
更可笑的是,順着這條線稍微一扒拉,私家偵探告訴她聶昌明還有個比她大三歲的兒子,正被安排在她家公司生產部擔任經理。
她就算是傻子也該明白聶昌明這些年對她毫無底線的縱容是爲了什麼。
他有比她年長的兒子,外面還有年輕貌美的情人……他溺愛她,把她養得不學無術,慫恿她和陸雲雪作對,和陸家決裂,只是爲了把她推進深淵。
她氣急。
拿着證據回去和聶昌明對質。
她永遠記得那一刻聶昌明看她的眼神。
居高臨下,不屑一顧,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父女倆的爭鬥就此拉開帷幕。
半年後,以聶昌明被她趕出公司爲結局,宣告她的勝利。
陸雲雪不止一次說過聶昌明不是做生意的料。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只是聽到男人撕心裂肺的哭訴和反省,她終究沒把事情做到太絕。
一時的心軟換來的是一場設計好的車禍。
她永遠失去了聞凜。
後來,警察告訴她,陸雲雪的車禍也是他早早設計好的。
甚至,最開始追求陸雲雪都非出自真心。
一場戲,他演了三十年,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已爲她安排好角色——一個愚蠢莽撞的女兒,對付妻子最上等的棋子。
他一直在用各種手段——溺愛、縱容、挑撥、暗示——把她塑造成他需要的角色。
一想到他上輩子的所作所爲,聶紓語只想把他砍成臊子扔進下水道沖走。
臊子本人還不知道女兒的想法。
聶昌明從茶室出來,看到聶紓語,頓時揚起溫柔的笑。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不是說要和秦窈出去玩嗎?”
他表情親和,眉眼間是歲月沉澱後的穩重,溫順得像只沒有攻擊性的小綿羊。
聶紓語深吸一口氣,想配合他上演父慈女孝,但一想自己在他眼裏本來也是個脾氣暴躁的作精,還要什麼自行車?
她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說:“不歡迎我回來啊?”
只以爲女兒又在鬧大小姐脾氣,聶昌明習以爲常,應付她的話甚至不需要打腹稿。
“爸爸怎麼會不歡迎你呢?爸爸就是擔心你——小葉又欺負你了?”
“是啊。”聶紓語說,“知道他欺負我還唆使我追他,你是不是想看我被欺負?”
作精大小姐又要開始沒事找事了。
聶昌明壓下心頭的煩躁,耐心地開導她。
“寶寶,你被欺負最心疼的人肯定是爸爸,那小子不識好歹,我們以後不理他就是了。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爸爸給你介紹?”
“真的嗎?”聶紓語道,“我上次跟媽媽去公司,覺得生產部那個經理長得很合我眼緣。”
聶昌明心頭一跳:“……生產部?”
不會這麼巧合吧?
“對呀。”
聶紓語的回答成功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我記得他叫宋徽光。爸,他長得真不錯,你想辦法把他弄來給我玩一下。”
“胡鬧!”
不祥的預感成真,聶昌明沉下臉呵斥她。
“宋經理是你媽的左膀右臂,你在外面胡鬧就算了,鬧到你媽那裏去,不怕你媽生氣?”
這時候知道拿母親壓她了?
聶紓語冷哼一聲,生氣地說:“爸,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之前讓我想要哪個明星隨便挑,怎麼現在一個小小的公司經理反而不幫我了?”
女兒嬌縱的脾氣是他慣出來的,用來對付他那個強勢的妻子簡直不要太酸爽。
如今這脾氣反饋到他身上,總算讓他體驗到了殺傷力。
“我不管!我就要他!”
聶紓語還在鬧。
“你不把他弄給我,我就再也不愛你了!”
“寶寶,你這不是爲難爸爸嗎?你媽媽……”
“你不說,我不說,媽媽怎麼會知道?”
“你能保證宋徽光也不說嗎?”
“他敢說你就想辦法讓他永遠閉嘴!”
聶紓語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不是一直告訴我,我是你最愛的寶貝,就算我殺了人,你也能幫我善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