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愣了一下，隨即樂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買啥啊？買了也是白花錢，你會開啊？”
雲舒不以爲意地撇撇嘴，指尖輕輕劃過茶桌邊緣：“我不會，你會啊。”
這話在雲舒聽來再簡單不過。她出錢買，顧延來開。顧延對她外公外婆這麼照顧，她也不會小氣的。
可顧延卻當了真，心裏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只覺得雲舒這是把他當成“自己人”了，那股子高興勁兒怎麼也壓不住，連耳根都悄悄紅了。
周爺爺看他倆這模樣，笑着咳了一聲打斷：“就是就是，買什麼買啊，掙的錢也不是這麼花的。留着買‘顧式’吧。”
“啥？”顧延這下是真懵了，差點灑了茶，“買顧式？您老這是……啥意思啊？”
這妮子要收購我的產業？
他心裏打鼓，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雲舒，見她也是一臉茫然，才稍稍鬆了口氣。
白奶奶狠狠白了周爺爺一眼，怪他嘴快說漏了，老爺子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呵呵幹笑兩聲，趕緊悶頭喝茶，耳朵尖都紅了。
白奶奶拉過顧延的手，她的手帶着常年做家務的粗糙，卻溫暖得很，輕輕拍了拍顧延的手背，語氣裏滿是心疼：“小顧啊，你們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
現在的姑娘結婚，哪有不跟男方要房要車的？你趙大媽今天給你介紹的對象，又沒成吧？”
顧延的臉“唰”地一下紅了，下意識地看了雲舒一眼，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真想攥着老太太的手，把心裏話說出來：“奶奶，我看上您外孫女了，要不我不給您當孫子了，當孫女婿行不行？”
可這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憋得脖子都紅了。
白奶奶看着他這模樣，眼眶忽然紅了，聲音也帶上了點哽咽：“奶奶和爺爺疼你不假，但我們倆啊，都是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了……”
“奶奶！”
“外婆！”
顧延和雲舒異口同聲地打斷她，語氣裏滿是急意。
這話太戳心了，哪聽得這種喪氣話，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堵着，難受得很。
白奶奶抹了抹眼角的淚，揮揮手不讓他們說下去：“行了行了，你們也別急，生老病死是天道，誰也躲不過。”
她頓了頓，又握緊了顧延的手，“小顧啊，爺爺奶奶活了大半輩子，積蓄還是有的。
我們想在市裏給你買套房子，就算付不了全款，首付也能湊出來。
可這積蓄裏，一大半是雲兒她媽媽留下的聘禮錢，這錢要花，怎麼也得雲兒同意不是？
雲兒回來的頭一晚，我們老倆口就跟她說了。”
她說到雲舒，語氣裏滿是驕傲，眼睛都亮了：“我們雲兒啊，是個好孩子，跟那些愛慕虛榮的女孩子不一樣。
她要房要車，自己就能掙，這錢花在你們身上，她一點意見都沒有。”
周爺爺也放下茶杯，拍了拍顧延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帶着長輩的期許：“就是！你不知道吧，我們家雲兒是知識分子，學校還分了房子，任期滿三年，房產證就下來了，市裏的兩室一廳，少說也值一百多萬呢！”
白奶奶剛醞釀好的情緒被他打斷，又白了他一眼，卻也沒真生氣，只是擦擦眼角，繼續念叨：“對，而且雲兒她爺爺那邊家境殷實，我們也不擔心她。
就是你和小輝他們幾個，我們老倆口放心不下。”
她嘆了口氣，語氣裏帶着點顧慮：“雲兒說，市裏的房子太貴，一間房子你們哥幾個也不夠分，我也顧慮這個。你們哥幾個現在感情好，可將來都娶了媳婦，人心就難說了。
女人啊，心眼小，萬一鬧矛盾就不好了。”
周爺爺也跟着點頭，語氣篤定：“所以我們就想，把你們現在住的‘顧式家園’給買下來。
這兒雖然不是市區，但你們哥幾個住一起，一人一套也不耽誤找媳婦。
再說了，現在發展這麼快，說不準沒幾年咱這就劃成市區了！
我可聽說了，咱這邊要修野生公園，就在你張叔他兒媳婦娘家那邊，開車十幾分鍾就到，到時候肯定會慢慢發展起來的！”
顧延的心像是被誰攥住了，狠狠擰成了一團，連呼吸都帶着疼。
他媽走的時候，他咬着牙沒掉一滴淚，可此刻，眼眶裏的熱意卻怎麼也壓不住，鼻尖發酸，只想找個地方抱頭痛哭。
惠和鎮的老頭老太太們待他們兄弟是好，可那好裏多少摻着點客氣。
說好聽點是鄰裏和睦，說難聽點，不過是他們用一車車禮物堆出來的平凡問候。
他們在外面打打殺殺慣了，膩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才貪戀這柴米油鹽的煙火氣。
可白奶奶和周爺爺不一樣，這老兩口是打心底裏把他當親孫子疼，連一輩子攢下的積蓄都肯拿出來，要給他們兄弟買房討媳婦。
這份情，比山還重，扎得他心口發慌，親爹媽也未必能做到這份上啊。
顧延猛地抹了把臉，把快要掉下來的眼淚蹭掉，聲音帶着點沙啞：“不行！奶奶，這房子……我不能要！”
白奶奶見他掉淚，趕緊抽了張紙巾，小心翼翼地給他擦眼角，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他似的，語氣裏滿是心疼：“傻孩子，哭啥，這有啥不能要的。”
周爺爺在一旁急了，嗓門也提高了些：“咋不行？怎麼就不行！不就是三棟樓房嗎，錢的事你別操心，有爺爺奶奶呢！
雲兒都說了，不夠的她給添。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用雲兒的錢，就好好對她，我們老兩口走了，你倆就是親兄妹！”
雲舒本就眼窩淺，看着顧延一個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紅着眼圈，自己的眼淚也跟着掉了下來。
她忽然覺得，這才是人間真情，無關血緣，只關乎真心。
可眼淚還沒擦幹，就被外公那句“親兄妹”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眶紅紅的，嘴角卻揚着。
“外公，您別胡說不吉利的話，什麼走不走的。”
她上前挽住白奶奶的胳膊，輕輕晃了晃：“好不容易我長大掙錢了，能孝敬您和外婆了，您往哪走啊？”
周爺爺被外孫女埋怨，也不生氣，呵呵傻笑起來，撓了撓頭：“嘿嘿，不走了不走了，就在家等着享清福。”
顧延還是搖頭，態度堅決：“不行，絕對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