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粟入倉那天,部落舉行了個簡單的儀式。
沒有殺牲,沒有焚香,只是讓每個族人都伸手摸了摸裝粟的陶罐。陶罐冰涼,裏面的粟粒卻帶着陽光的溫度,從指尖傳到心裏,暖融融的。
“這是咱們自己種出來的糧。”蒼劼站在糧倉門口,聲音洪亮,“從今天起,這山洞就是咱們的糧倉,由礫和蒼石共同看管。”
礫和蒼石往前站了一步,手裏捧着塊獸皮,上面用炭筆寫着“糧倉守則”:
1. 每日取糧由兩人共同開鎖(用獸骨做的鎖);
2. 每人每日保底半捧粟,記在勞動記錄上;
3. 多勞多得的糧食,需兩人同時登記;
4. 任何人不得私拿、私藏,違者罰沒半月口糧。
“大家都看清楚了。”蒼石舉起獸皮,“這規矩對誰都一樣,包括我和礫,包括首領,誰也不能破例。”
族人們都點頭,沒人有異議。這些粟是大家一起種出來的,誰也不想有人搞特殊。
“林稷小哥,你也來摸摸。”礫笑着招呼。
林稷走過去,把手放在陶罐上。粟粒圓潤飽滿,隔着陶罐都能感覺到那份沉甸甸的實在。指尖的葉紋輕輕跳動,仿佛在和這些粟粒打招呼。
“真好啊。”林稷由衷地說,“以前在老家,我爺爺總說,倉裏有糧,心裏不慌。現在算是體會到了。”
“老家?”蒼石好奇地問,“你老家也種這個?”
林稷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還沒跟他們說過穿越的事。他想了想,說:“嗯,我老家在很遠的地方,那裏的人,世世代代都靠種地過日子。”
“那你們那兒,是不是天天都能喝上稠粥?”穗好奇地問。
“是啊。”林稷笑着說,“不僅有粥,還有用粟做的餅、饅頭,甚至能釀酒。”
“釀酒?”族人們都好奇起來,他們只喝過野果釀的酒,還從沒聽說過粟能釀酒。
“等以後粟多了,我教你們做。”林稷說,“那酒啊,喝起來暖暖的,冬天喝最好。”
大家都歡呼起來,對未來的日子更期待了。
糧倉的事安排妥當了,林稷開始教大家做“勞動記錄板”——就是在木板上刻上每個人的名字(用簡單的符號代替),每天完成的活計用刻痕記錄,五天一匯總,按刻痕多少分糧。
“這樣一來,誰幹得多誰幹得少,一目了然。”林稷舉着塊樣板,“比如石牙今天挖了十條壟,就刻十個痕;穗除了一筐草,就刻一個痕。”
“這法子好!”石牙第一個贊成,“省得有人偷懶還想多拿糧。”
族人們都覺得公平,紛紛領了木板去找林稷刻名字。
只有巫祝團沒人來。鴆站在祭殿門口,冷冷地看着這邊,黑袍在風中擺動,像一只伺機而動的蝙蝠。
“大人,咱們真的不去領木板嗎?”年輕巫祝小聲問,“再這樣下去,咱們只能領保底糧了。”
鴆哼了一聲:“急什麼?等他們的粟出了問題,就知道誰才是真正靠得住的。”
他轉身走進祭殿,拿起骨片繼續占卜。骨片上的裂紋越來越亂,像一張糾纏的網,網的中心,正是那座新建的糧倉。
下午,林稷正在教大家怎麼計算刻痕換糧食(一個大刻痕換一捧粟,一個小刻痕換半捧),藤突然來了。
她懷裏抱着個陶罐,裏面裝着些不知名的野果,臉上帶着點不自然的笑:“林稷小哥,忙着呢?”
林稷愣了一下,這還是藤第一次主動來找他,而且態度這麼溫和。
“有事嗎?”林稷問。
“也沒什麼大事。”藤把陶罐往前遞了遞,“這是我上山采的果子,挺甜的,給孩子們嚐嚐。”
“謝謝。”林稷讓穗接過來,“有事就直說吧。”
藤搓了搓手,眼神躲閃着說:“就是……我想問問,我男人的傷快好了,他能不能去農耕隊幹活?”
林稷有些意外,隨即點頭:“當然可以。只要能勞動,就能掙功勞。”
“那太好了!”藤的眼睛亮了起來,“他以前也是好獵手,就是這次傷了腿,怕是再不能跑山了……種地,他應該也能行吧?”
“能行。”林稷肯定地說,“種地靠的是耐心,不是蠻力。我可以教他。”
藤感激地說了好幾聲謝謝,走的時候腳步都輕快了不少。礫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說:“這丫頭,總算想通了。”
“誰不想過好日子呢?”林稷說,“以前是沒指望,現在看到了希望,自然就變了。”
傍晚分發糧食時,族人們排着隊,拿着自己的勞動記錄板,在糧倉門口等着礫和蒼石核對刻痕、分粟粒。
石牙今天挖了十二條壟,得了十二個大刻痕,換了十二捧粟,樂得合不攏嘴,小心翼翼地把粟粒裝進自己的陶罐裏。
孩子們也排着隊,穗的木板上有三個小刻痕(除了三天草),換了一捧半粟,她踮着腳把粟粒倒進自己的小藤筐,小臉上滿是驕傲。
輪到猙時,他把木板往桌上一拍,上面刻着五個大刻痕——今天他獵了一頭鹿,夠部落吃兩天,按規矩能換五捧粟。
“看,還是打獵掙得多。”猙得意地對林稷揚了揚下巴。
林稷笑着點頭:“確實厲害。不過明天農耕隊要追肥,需要力氣大的人幫忙,你要是有空……”
“沒空!”猙立刻打斷他,扛起自己的粟轉身就走,“我明天還要進山呢!”
林稷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這猙,還真是個倔脾氣。
分完糧,礫和蒼石仔細地把今天的分發情況記在獸皮上,然後鎖上糧倉的門,把鑰匙分別掛在自己的腰上——一把鑰匙兩人分着帶,少一個人都開不了鎖。
“這樣就萬無一失了。”蒼石摸着腰間的鑰匙,像是摸着什麼寶貝。
“是啊,”礫感慨道,“以前哪敢想,咱們部落也能有這麼多糧,還管得這麼嚴實。”
林稷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切,心裏很踏實。他知道,糧倉不僅儲存着糧食,還儲存着族人的信任和希望。
夜幕降臨時,林稷坐在山洞裏,借着篝火的光完善勞動記錄的細則。指尖的葉紋輕輕發亮,映在木板上,像一片小小的粟苗。
洞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林稷抬頭,見蒼劼站在門口,手裏拿着塊獸皮,上面畫着部落的地圖,新開辟的耕地被用紅炭筆標了出來。
“明天,把東邊那片荒地也開出來吧。”蒼劼走進來,指着地圖說,“猙帶的人今天獵了頭鹿,夠吃幾天,我讓他分兩個人過來幫忙。”
林稷眼睛一亮:“真的?”
“嗯。”蒼劼點頭,“他雖然嘴上不服氣,但心裏也清楚,光靠打獵不行。”
林稷看着地圖上的紅標記,仿佛已經看到那裏長出了綠油油的粟苗。他知道,只要堅持下去,部落的耕地會越來越多,糧倉會越來越滿,日子也會越來越好。
篝火噼啪作響,映着兩人的身影。窗外,月光灑在糧倉的洞口,像一層薄薄的銀霜,守護着裏面的金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