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棺蓋打開的瞬間,林野反而靜了。

不是不怕,是那股腐爛的腥氣裏,混着一絲極淡的槐花香——和他小時候奶奶家院子裏的槐花味一樣。他猛地偏頭,看見棺沿上放着一朵幹枯的槐花,花瓣蜷着,卻還留着點淺黃。

“你奶奶……是不是叫林秀蓮?”

低沉的聲音突然軟了些,抓着他手腕的手也鬆了鬆。黑暗裏慢慢浮起個模糊的人影,不是青面獠牙的“主兒”,是個穿舊布衫的老頭,頭發花白,手裏拄着根槐木拐杖,拐杖頭雕着朵槐花。

林野愣住了:“你認識我奶奶?”

“認識。”老頭嘆了口氣,人影漸漸清晰。他臉上有塊月牙形的疤,林野小時候在奶奶的舊照片上見過——那是張泛黃的集體照,奶奶站在後排,身邊的男人臉上就有這道疤。“我是你奶奶的師弟,叫趙守義。”

棺蓋“吱呀”一聲又合上了。密室裏的煤油燈自己亮了,昏黃的光照着老頭,也照着棺旁堆着的信物——紅繩、畫筒、回形針都好好的,沒像之前想的那樣成了“養料”。

“你是……‘主兒’?”林野的聲音發顫。

“算是,也不算。”趙守義往棺邊靠了靠,槐木拐杖頓在地上,“這棺裏鎖的不是我,是‘舊債’。我是守債的人。”他指了指棺身的花紋,“你看這些紋,是‘債契’。民國三十一年,河南大旱,我和你奶奶跟着師父‘走南貨’,欠了一村子人的糧。後來糧沒還上,村子遭了瘟疫,滿村人都沒了……他們的怨氣聚在這兒,成了‘舊債’,我就留下來守着,一守就是八十年。”

林野腦子裏“嗡”的一聲。奶奶從沒提過這些,只說年輕時跟着師父走江湖,後來才定居城裏。他想起奶奶臨終前攥着他的手說“別欠人東西”,當時只當是老話,現在才懂那話裏的沉。

“那‘遊戲’……”

“是‘償債’,也是‘攔債’。”趙守義打斷他,從懷裏掏出個舊布包,裏面是疊泛黃的紙,“‘舊債’的怨氣會往外溢,得靠‘鑰匙’的‘新債’引着——你們欠的賭債、公款、賠償款,本質都是‘欲債’,和當年的‘糧債’一樣,能勾住怨氣。我設這遊戲,是想把溢出來的怨氣鎖回棺裏,不然它散到人間,會勾更多人欠債,變成新的‘債台’。”

“債台?”林野接過紙,上面是幅手繪的地圖,標注着十幾個紅點,有的在深山,有的在老城區,甚至有個紅點標在鄰市的廢棄工廠。每個紅點旁都寫着兩個字:“域門”。

“就是‘主兒’待的地方。”趙守義指着地圖上的紅點,“不止我這一處。人間有無數‘舊債’,飢荒年的糧債,戰亂時的命債,文革時的冤債……每筆大債沒處還,就會凝出個‘域’,域裏有‘主兒’,有‘遊戲’,靠‘鑰匙’續着。我們叫這些‘域’爲‘債台’,域和人間的連接點,就是‘域門’——你進來的那間破房,就是這處債台的域門。”

林野的指尖劃過地圖上鄰市的紅點:“這些……都有‘遊戲’?”

“有的在‘走燈’,有的在‘換帖’,有的在‘壘磚’。”趙守義的聲音沉了沉,“玩法不一樣,本質一樣——都是‘主兒’在守債,也是在熬債。熬到怨氣散了,債台就平了;熬不住,怨氣溢出來,域門就會擴大,把整座城都卷進來。”

他頓了頓,指了指林野口袋裏的指甲:“這不是我的指甲,是‘跨域信使’的。它們靠吸不同債台的怨氣活,專挑‘鑰匙’下手,剛才追阿梅的那個‘囡囡’,就是被信使纏上的魂,早就不是我當年認識的那個孩子了。”

林野突然想起阿梅信裏的話:“你說……阿梅能救囡囡嗎?”

“難。”趙守義搖了搖頭,“信使纏上的魂,早就和怨氣纏在一起了。除非找到‘斷債刀’,不然解不開。”他看向棺上的七把鎖,“你剛才用信物砸鎖時,鎖芯動了——說明你這‘鑰匙’不一樣。你奶奶當年留了半塊‘槐木符’在你家老院的槐樹下,符能鎮怨氣,你要是能拿到,或許能救囡囡,也能關了這處域門。”

“關域門?”

“嗯。”趙守義從布包裏掏出把銅鑰匙,鑰匙柄上刻着朵槐花,“每處債台都有‘關域令’,就是這鑰匙。但得用‘同源信物’才能開——你是林秀蓮的孫子,你的血就是同源。”他把鑰匙塞給林野,“你現在有兩個選:要麼拿着鑰匙走,從域門出去,忘了這兒的事,你弟弟的債我替你平了;要麼拿着符回來,幫我關了域門,順便……看看能不能救其他債台的人。”

密室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阿梅站在門口,衣服上沾着灰,手裏抱着個布娃娃——是囡囡,只是它的黑紐扣眼睛閉着,不再尖叫了。

“他會選的。”阿梅笑了笑,把布娃娃放在林野腳邊,“剛才信使想搶娃娃,是他口袋裏的指甲燙了信使——那指甲是‘跨域印’,能引所有債台的‘主兒’,也能鎮所有信使。他不是普通的鑰匙,是‘連域人’。”

“連域人?”

“能走通所有域門的人。”趙守義的眼睛亮了些,“百年難遇一個。當年你奶奶就是,但她當年沒敢接這活兒,怕連累家人。現在輪到你了。”

林野摸着腳邊的布娃娃,娃娃的布面軟了些,像卸下了什麼重負。他想起弟弟哭着說“哥我錯了”,想起蘇曉抱着畫筒發抖的樣子,想起陳默斷繩時那句“我欠的是命”——這些人,不都是被“債”困住的人嗎?

“我去拿符。”林野站起身,把銅鑰匙塞進懷裏,“但我有個條件——關了域門後,你得告訴我其他債台的‘主兒’是誰,我要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趙守義笑了:“早等你這話了。”他指了指密室角落的一扇小門,“從這兒走,能繞開信使,直接到你家老院的後牆。槐樹下有塊青石板,符就壓在石板下。記住,符不能見血,見了血會引怨氣。”

林野彎腰抱起布娃娃,往小門走。走到門口時,阿梅突然叫住他:“等等。”她遞過來個小小的布包,“這裏面是我當年記的‘債台錄’,每個紅點的‘主兒’是誰,玩什麼遊戲,都記在上面了。別信信使的話,它們最愛編瞎話勾人。”

林野接過布包,沉甸甸的。

“還有。”趙守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關域門時,得用七樣信物。你現在只有指甲、紙條和鞋,剩下的四樣……可能得去其他域門找。鄰市那個廢棄工廠的債台,主兒是個老木匠,他那兒或許有‘回形針’的同類信物。”

林野點點頭,推開門。門外不是黑暗的過道,是條熟悉的小巷——是他小時候住的老院後牆,牆根的槐樹還在,枝繁葉茂,槐花正開得熱鬧,香味飄了滿巷。

他走到槐樹下,搬開青石板。石板下果然壓着半塊槐木符,符上刻着和趙守義拐杖上一樣的槐花,摸起來溫溫的,沒一點寒意。

布娃娃突然動了動,閉着的眼睛慢慢睜開了,不是黑窟窿,是雙清亮的小孩眼睛。“娘……”它小聲叫了句,聲音軟乎乎的,像真的小孩。

林野心裏一暖,剛想說話,突然聽見口袋裏的“債台錄”沙沙響。他掏出來一看,書頁自己翻到了鄰市的紅點,旁邊多了行用鉛筆寫的字,字跡歪歪扭扭,像個急着求救的人:

“工廠的‘木人’活了,它們在找‘連域人’——救我。”

林野握緊了槐木符。

風從槐樹梢吹過,帶着槐花的香,也帶着遠處隱約的尖叫——像是從鄰市的方向傳來的。

他知道,這不是結束。

關了這處域門,還有無數個“債台”在等着。

但至少現在,他不再是那個只想救弟弟的“鑰匙”了。

他是林野,是連域人,是要把那些困在“債”裏的人,一個個拉出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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