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老院的路走得比任何一次都沉。

林野坐在長途汽車的靠窗座,指尖反復摩挲着槐木符。符不再是之前的溫涼,而是像揣了塊活物,符上的七枚債印轉得越來越快,最後凝成個淡金色的圓,圓中間的槐花紋路裏,竟滲出了血絲——不是他的血,是符自己“滲”的,像從木紋裏長出來的。

“哥,符好像在動。”林晨湊過來看,他眼裏的星紋徹底消了,只剩清亮的黑,卻比誰都敏銳,“剛才過隧道時,我看見符上的槐花在開,真的開了,花瓣一片一片的。”

林野沒說話,只是把符往掌心按得更緊。從南海回來後,他總覺得身體裏多了點什麼——不是星之母的殘留意識,是股暖烘烘的氣,從心口往四肢淌,碰到槐木符時,氣就更盛,像符在“認主”。阿梅說這是“連域人血脈醒了”,趙守義在信裏補了句:“槐木引本就是林家骨血所化,到了你這代,該融了。”

汽車在老巷口停了。林野背着包往老院走,剛到巷口,就看見槐樹下站着個人,穿件灰布衫,是趙守義。他比上次在密室裏看着更老了,背駝得厲害,手裏的槐木拐杖卻亮得發光。

“來了。”趙守義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裏積着光,“等你三天了。”

“趙爺爺。”林野往槐樹看,樹比之前粗了圈,枝椏上的槐花謝了,結了串青綠色的槐角,風一吹,“譁啦”響,像在說話。

“碎片就在根下。”趙守義往樹根指,“你太爺爺當年用槐木根纏了三層,又澆了你的胎血,才把它鎮住。這些年靠槐樹養着,碎片沒長,卻把槐樹的靈氣吸了不少——你看這槐角,本該紫黑發亮,現在卻發綠,是缺了氣。”

林野蹲下身,扒開樹根下的土。土是鬆的,像剛被人動過,扒了沒兩下,就碰到個硬東西——是個黑木盒,和之前在石板下找到的那個一樣,只是盒蓋刻着星紋,不是槐花紋。

“別碰!”趙守義突然按住他的手,“這盒上有‘鎖魂陣’,是你奶奶加的。她說怕你太急,沒等血脈醒就開盒,被碎片勾了魂。”他指了指林野的手腕,“你看你的脈。”

林野低頭看——手腕內側的血管竟泛着淡金,像有光在血管裏淌。之前在南海受傷時沒發現,現在才看清,金光是跟着心跳動的,跳得快,金光就亮,跳得慢,金光就暗。

“這是連域人的‘靈脈’。”趙守義的聲音沉了沉,“秦山河當年沒告訴你奶奶,怕她擔不住——連域人不是‘鑰匙’,是‘容器’。能裝所有債台的怨氣,也能裝星之母的碎片。你奶奶當年不敢接的,就是這‘裝’的事。”

林晨突然拽了拽林野的衣角:“哥,樹在抖。”

林野抬頭一看——槐樹真的在抖,不是風刮的,是根在顫,槐角“噼裏啪啦”往下掉,砸在地上,碎成了青綠色的汁。樹根下的黑木盒也在動,盒蓋“咔嗒咔嗒”響,像有東西要從裏面鑽出來。

“它知道你來了。”趙守義往後退了退,把槐木拐杖塞給林野,“星之母的七枚碎片,就剩這最後一枚。它急了,想趁你沒融符,先把碎片搶回去,湊齊星核。”

黑木盒突然“砰”地炸開,裏面掉出個東西——不是之前見過的黑石子,是塊巴掌大的水晶,水晶裏嵌着無數只小眼睛,正往林野這邊看。是星之母的核心碎片!比之前任何一枚都大,都亮,水晶表面的星紋在動,像活的。

“接住它!”趙守義突然喊。

林野沒多想,伸手去接。水晶剛碰到掌心,突然“嗡”的一聲,鑽進了他的手裏——不是真鑽,是化作道黑光,順着靈脈往心口淌。他“啊”地叫了一聲,疼得蹲在地上,像有無數根針在扎血管。

“哥!”林晨撲過來想扶,卻被趙守義攔住了。

“別碰他!”趙守義的聲音發顫,“這是血脈融碎片!必須他自己來!”

林野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閃過無數畫面:民國時的村子,奶奶和秦山河在槐樹下埋糧;老窯廠的火光裏,老窯嘶吼着被星紋吞噬;南海的沉船裏,沈婆的鱗手撫過碎片……都是碎片裏的記憶,像潮水往腦子裏涌。

“別信它!”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是奶奶的聲音,“守住心!連域人的骨血,能鎮住它!”

林野猛地咬牙,攥緊槐木符。符上的金光突然炸開,順着靈脈往心口沖,和黑光撞在一起。“滋”的一聲,黑光退了退,卻沒消失,反而更凶了,往他的眼睛裏鑽——他看見片旋轉的灰霧,霧裏是星之母的輪廓,無數只眼睛盯着他,聲音像無數把鋸子在拉:“融了我!你就能有力量!讓所有債都消失!讓林晨的債徹底平了!”

是誘惑。也是陷阱。

林野想起林晨蹲在木工房裏發抖的樣子,想起蘇小妹的紙臉掉在地上的瞬間,想起沈婆的鱗手輕輕撫過沉船的甲板——他們不是“債”,是被債困住的人。他要平的不是債,是困住人的“怨”;要碎的不是碎片,是誘惑人的“欲”。

“我不融!”林野嘶吼着,把槐木符往心口按。符突然“啪”地碎了,化作無數道金光,鑽進他的靈脈裏。金光和黑光撞在一起,他的身體突然亮了起來,像個小太陽,連趙守義和林晨都被晃得睜不開眼。

“連域人……覺醒了……”趙守義喃喃着,眼裏有淚。

林野感覺身體裏的氣突然炸開,之前暖烘烘的氣變成了股洪流,順着靈脈淌遍全身。黑光在洪流裏掙扎,卻像被捆住的蛇,慢慢被金光裹住,往心口聚。他抬手一看,掌心竟浮出個淡金色的槐花紋,和之前符上的一模一樣,花紋中間,黑水晶的碎片在慢慢融化,像冰遇了火。

“不——!”星之母的嘶吼聲震得老巷都在晃,灰霧從林野的眼睛裏涌出來,往天上飄,卻被他掌心的槐花紋吸了回去,沒了蹤影。

黑光徹底散了。林野癱在地上,喘着粗氣,掌心的槐花紋慢慢淡了,融進皮膚裏,成了個淡淡的印記。樹根下的槐樹不再抖了,青綠色的槐角慢慢變紫,枝椏上竟重新開出了槐花,白花花的,香得像老院當年的樣子。

“平了?”林晨撲過來扶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林野點頭,笑了笑。他感覺身體裏的氣還在淌,暖烘烘的,碰了碰旁邊的槐樹根,樹根竟往他這邊彎了彎,像在回應。“融了。”他說,“碎片被血脈融了,星之母……醒不了了。”

趙守義蹲在他身邊,摸了摸他掌心的印記,眼淚掉了下來:“你奶奶要是看見……肯定能笑醒。她當年守了一輩子,就等這一天。”

林野往天上看,槐花落在他臉上,軟乎乎的。他突然想起奶奶臨終前攥着他的手說“別欠人東西”,現在才懂,不是讓他躲着債,是讓他敢面對——債是死的,人是活的,連域人的骨血裏,從來不是“還債”的命,是“守人”的命。

“還有三枚碎片。”林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極北的冰原,西域的沙漠……得去把它們也融了。”

趙守義點頭:“我跟你去。秦山河在冰原等了五十年,說最後一枚碎片得靠連域人的覺醒血脈才能融。”

林晨往背包裏塞幹糧,聲音亮得像換了個人:“我也去!哥去哪我去哪!”

林野笑了,拽住他的手。掌心的槐花紋輕輕燙了下,像在應和。老巷裏的槐花開得正熱鬧,風一吹,花瓣飄了滿巷,像撒了把白星星。

遠處傳來賣糖葫蘆的吆喝聲,脆生生的,和小時候一樣。林野牽着林晨的手,往巷口走,趙守義跟在後面,槐木拐杖頓在地上,“篤篤”響,像在打拍子。

極北的冰原冷不冷?西域的沙漠熱不熱?最後三枚碎片會不會藏着更險的事?

林野不知道。但他知道,掌心有槐花紋,身體裏有連域人的骨血,身邊有林晨,有趙守義,還有滿巷的槐花香。

這條路還沒走完,但他不再是那個攥着紙條發抖的“鑰匙”了。

他是林野,是連域人,是能把所有被“債”困住的人,一個個拉出來的人。

風從槐樹梢吹過,帶着花香,也帶着遠處隱約的歌聲——像奶奶在唱,像秦山河在哼,像所有被平了債的人在笑。林野抬頭笑了笑,腳步輕快,往巷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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