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滑入十二月末。北京的冬天展現出它最凜冽的一面,幹冷的北風像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生疼。
天空總是灰蒙蒙的,難得見到透徹的藍天,陽光即便出現,也顯得蒼白無力,缺乏溫度。行道樹早已落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倔強地伸向天空,平添幾分蕭瑟。
沈書儀完成了學校所有的期末工作,正式進入了寒假模式。
她不必再每日往返於人大,生活節奏驟然舒緩下來。日常的穿着也以舒適保暖爲主,在家時,常常是一件厚實的羊絨連衣裙,要不柔軟的針織套裝,外面裹着寬鬆的珊瑚絨睡袍。
而周硯深卻與她相反,臨近年關,他像是被上緊了發條,進入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時段。集團的年終總結、來年規劃、各種答謝宴、合作夥伴的年會……行程表密集得讓人眼花繚亂。
他頻繁地穿梭於機場、酒店、會議室和宴客廳之間,與沈書儀見面的時間被壓縮得少之又少。
兩人剛剛確立關系,那種名義上的親近與實際相處時間匱乏之間,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張力。
他們都清晰地意識到彼此是“男女朋友”了,但實際相處時,反而比之前更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拘謹和小心翼翼。周硯深依舊體貼,但那份體貼裏多了點試探性的親昵;沈書儀依舊溫和,但那份溫和裏藏着幾分對新身份的適應。
沈書儀有了大把空閒時間。她將公寓徹底整理了一遍,書籍分門別類,做了更細致的索引,她開始動筆寫一篇擱置已久的學術隨筆,梳理近期研究的心得,她也重新拾起了規律的健身,在溫暖的室內遊泳池裏,讓水流帶走思維的滯澀。
一個陽光還算不錯的下午,沈書儀沒有去圖書館,而是獨自去了城中有名的王府井商圈。
臨近新年,街上張燈結彩,人流如織,洋溢着節日的熱鬧氣氛。她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目標明確地走進了一家以品質和低調奢華著稱的精品百貨公司。
她沒有在女裝或化妝品樓層停留,而是徑直走向了男士用品區。明亮的燈光下,陳列着各式各樣的領帶、袖扣、皮具和書寫工具。
她的目光掠過那些過於張揚或花哨的設計,最終在一家有着百年歷史的德國書寫工具專櫃前停下了腳步。
玻璃櫃台裏,一支支鋼筆靜臥在深色的天鵝絨襯墊上,流線型的筆身泛着金屬或樹脂特有的溫潤光澤。
沈書儀俯身,仔細地看着。她想起周硯深書桌上那支常用的萬寶龍,也想起他偶爾在處理文件間隙,會用手指無意識地轉動那支筆,那似乎是他思考時的一個小習慣。
她記得那支筆的款式,是經典的黑金配色,沉穩大氣,但似乎用了有些年頭了,筆夾處甚至有一絲極細微的磨損痕跡。
專櫃的導購小姐微笑着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沈書儀描述了一下周硯深日常的着裝風格,偏好深色、剪裁精良的西裝和使用習慣,需要一支兼具日常書寫舒適與一定正式感的筆,語氣平和而清晰。
導購推薦了幾款,她一一拿在手中感受重量、平衡感以及筆身的粗細是否趁手。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支深藍色樹脂筆身的鋼筆上。
那藍色深邃如靜謐的夜空,筆夾和裝飾環是鉑金的,設計簡約到極致,沒有任何多餘的雕飾或 Logo 炫耀,卻自有一種沉靜內斂、不容忽視的力量感,與周硯深那種不怒自威、卻又在她面前收斂了所有鋒芒的氣質隱隱契合。
“這款是我們品牌大師系列的限量款,筆身是高級樹脂,筆尖是18K金的,銥粒打磨非常精細,書寫順滑,反饋感很好,適合長時間批閱文件。”導購專業地介紹道。
沈書儀請導購取出這支筆,她旋開筆帽,指尖輕輕拂過那打磨得光滑精致的18K金筆尖,想象着這支筆被周硯深那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指握住,在文件上籤下他名字時的樣子。
筆身的重量和重心都恰到好處,握感舒適。她點了點頭,語氣肯定:“就這支吧,請幫我包起來。”
她沒有選擇過於華麗的包裝,只要了品牌標志性的深藍色硬紙盒和簡單的同色系啞光絲帶裝飾。
提着那個不算沉重卻心意沉甸甸的紙袋走出商場時,外面的寒風似乎也不再那麼刺骨。她想着等他下次來,或者找個合適的時機送給他。
這並非爲了什麼特殊節日或紀念日,只是她看到了,覺得適合他,便買了。這種自然而然想要爲他做點什麼、看到好東西會下意識想到他的心情,對她而言,是一種新鮮的、帶着隱秘甜意和暖意的體驗。
他們主要通過微信和電話聯系。周硯深會在會議的間隙,給她發一句“在做什麼?”,會在應酬的包廂外,趁着透氣的時間,給她打幾分鍾電話,背景音裏偶爾傳來隱約的喧譁和人聲。
他的聲音常常帶着高強度工作後的疲憊,但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總會不自覺地柔和下來,語氣裏的倦意也仿佛被驅散幾分。
沈書儀則會在他深夜未歸時,發一條“還沒結束嗎?少喝點酒,記得吃點東西墊墊。”
她會拍下自己下午嚐試烘焙的、外形略顯失敗卻味道尚可的小餅幹照片發給他,自嘲一句“看來在廚藝方面,我確實沒什麼天賦。” 這種分享日常瑣碎、互相關心的方式,成了他們在這段各自忙碌、聚少離多的時期裏,維系和加深情感連接的重要紐帶。她沒有在信息裏提及自己買了禮物,想保留一份當面送出的、小小的驚喜。
兩人都在努力,試圖找到一種更自然、更貼近彼此內心的相處節奏,一點點消除那層因關系突然轉變而帶來的、薄紗般的拘束感。
這天晚上,快十一點了,沈書儀剛修改完隨筆的最後一個段落,正準備洗漱休息,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她有些詫異,這個時間點,很少會有人來訪。走到貓眼前一看,外面站着的人竟是周硯深。
她連忙打開門。他站在樓道昏黃的燈光下,穿着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裝和大衣,顯然是剛從某個正式場合出來。
臉上帶着明顯的酒意,眼周泛着紅,但眼神還算清明。一股淡淡的、混合了酒氣、煙草味和他本身清冽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
“你怎麼來了?”沈書儀側身讓他進來,順手帶上門,“沒提前說一聲。”
“應酬剛散,就在附近,想來看看你。”周硯深的聲音比平時低沉沙啞,他脫下沾着室外寒氣的大衣,沈書儀自然地接過,掛在一旁的衣架上。
她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經過冷風吹拂後、已然淡去許多,卻依舊隱約可辨的酒味。他定是在樓下停留了不短的時間,刻意散過酒氣才上來的。她想起他下午提過,今晚是個非常重要的政府接待宴請,想必推脫不掉。
他換上拖鞋,走進客廳,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在沙發坐下,而是就站在客廳中央,微微低着頭,目光有些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不像平日那般深邃克制,帶着點酒後特有的、不加掩飾的專注和依賴,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沈書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輕聲問:“要喝點蜂蜜水嗎?我去給你倒。”
她轉身要去廚房,手腕卻被他輕輕拉住。
“書儀。”他喚她,聲音黏糊糊的,帶着濃重的鼻音。
“嗯?”沈書儀回過頭。
他看着她,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睛,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氣,又帶着點不確定,用一種近乎嘟囔的、帶着撒嬌意味的語氣,突然低低地喚了一聲:
“寶寶。”
這兩個字像帶着微弱的電流,瞬間擊中了沈書儀。她整個人明顯地怔愣在原地,眼睛微微睜大,看着眼前這個與平日那個沉穩矜貴、掌控全局的形象大相徑庭、仿佛卸下了所有盔甲和防備的男人,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臉頰不受控制地迅速漫上一層熱意,連耳根都開始發燙。
周硯深將她瞬間的怔忡和細微的僵硬盡收眼底。
他眼底那點因爲酒精而氤氳的迷蒙散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清晰的緊張和小心,像是一個等待評判的孩子。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緊,語氣帶着試探和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是不是……這樣喊你,你不適應?不喜歡?”
沈書儀回過神,看着他帶着醉意、卻又努力維持清醒征詢她意見的樣子,心尖那塊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羽毛輕輕搔刮了一下,又癢又軟。
那種陌生的、極其親昵的稱呼帶來的初始沖擊感漸漸褪去,一種混合着好笑、心軟和某種隱秘而蓬勃的甜意的情緒涌了上來,占據了主導。
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比平時更軟了幾分,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縱容:“沒有不喜歡。只是……有點突然,沒反應過來。”
聽到她的回答,周硯深眼底那點緊張瞬間煙消雲散,被一種巨大的、純粹的滿足感和喜悅取代。
他像是得到了某種渴望已久的特赦令,嘴角不受控制地揚了起來,帶着點傻氣的、毫無保留的笑意。他鬆開她的手,向前一步,張開雙臂,將她整個人輕輕地、卻不容拒絕地擁入懷中。
他沒有再做更多親密的動作,只是將下巴擱在她柔軟的發頂,然後慢慢下滑,將滾燙的側臉埋進她溫熱的頸窩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鼻尖無意識地蹭到她細膩的皮膚,帶來一陣微癢的戰栗。
他甕聲甕氣地低語,溫熱的氣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意噴灑在她敏感的頸側:“今天喝了挺多……頭有點暈。就想抱抱你,充充電。”
沈書儀身體先是一僵,隨即在他全然依賴的姿態和帶着酒意的溫熱氣息包裹中,慢慢放鬆下來。
她抬起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他西裝的面料冰涼,但隔着一層柔軟的毛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有些過高的體溫和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敲擊在她的耳膜上。
兩人就這樣在安靜的客廳裏相擁着,誰都沒有再說話。窗外是寂靜的冬夜,屋內只有彼此交織的呼吸聲和暖氣運行的微弱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周硯深才稍微鬆開她一點,但手臂依然環着她的腰,低頭看着她染上緋紅的臉頰,眼神恢復了部分清明,卻比平時更加溫柔繾綣,裏面像是盛滿了星光。“會不會耽誤你休息?”
“不會。”沈書儀搖搖頭,感受着他手臂傳來的力量,“你這樣子,還能自己回去嗎?”
周硯深看着她,眼神裏帶着明確的期待和一點點耍賴的意味:“今晚……能不能收留我?我睡客房就行。” 他似乎怕她拒絕,又趕緊補充了一句,帶着點無奈的坦誠,“來之前給林浩發了信息,他應該已經等在樓下了,我讓他送套睡衣和洗漱用品過來。”
沈書儀看着他帶着醉意、卻努力表現得乖巧認真的樣子,心裏那點因爲異性留宿而升起的細微猶豫也消散了。她點了點頭,語氣平和:“好。那你去沙發上坐一會兒,我去給你鋪一下客房的床。”
周硯深眼底瞬間亮起光彩,順從地走到沙發邊坐下,目光卻一直追隨着她在客廳和客房之間忙碌的纖細身影,仿佛怎麼看都看不夠。
很快,林浩送來了一個低調的紙袋,裏面是全新的男士睡衣、內衣和一套簡約的洗漱用品。周硯深去浴室洗漱,沈書儀則在客房裏,將幹淨的床單被套仔細鋪好,又檢查了一下暖氣是否充足。
等他換上深藍色的絲質睡衣,帶着一身清爽的沐浴露香氣和水汽從浴室出來時,酒意似乎又散去不少,但眼神依舊比平時柔軟,少了幾分商場的銳利,多了幾分居家的溫和。客房的門開着,暖黃的燈光灑出來,映照着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床鋪好了,你早點休息。”沈書儀站在客房門口,對他說道。
周硯深走到她面前,低頭看着她,剛洗過的頭發柔軟地垂在額前,削弱了他平日的凌厲感。
他很輕地再次抱了她一下,手臂環着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氣息溫熱:“晚安,書儀。”
“晚安。”沈書儀回應道,聲音輕柔,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這一夜,周硯深睡在沈書儀公寓的客房裏。隔着一堵牆,兩人各自躺在黑暗中,心境卻都與往日不同。一種更深的、帶着實質感的親近與信任,在這寂靜的冬夜裏悄然建立、生根。
第二天清晨,沈書儀醒來時,聞到空氣中飄散着咖啡的香氣。她走出臥室,看到周硯深已經起來了,換上了林浩昨晚送來的幹淨襯衫和長褲,正站在廚房的流理台前,有些笨拙地研究着咖啡機的操作按鈕。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給他挺拔的背影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充滿了生活氣息。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臉上帶着宿醉後的些許疲憊,但眼神清亮,笑容溫和:“醒了?我試着弄了咖啡,不知道步驟對不對,味道怎麼樣。”
那一刻,昨夜那個帶着醉意、依賴地喊她“寶寶”的男人,與眼前這個清晨在廚房爲她手忙腳亂準備咖啡的沉穩形象重疊在一起。
沈書儀忽然覺得,他們之間那最後一點因關系轉變而產生的、看不見的距離感,似乎在昨夜之後,真的消失了,被一種更緊密、更自然的親密所取代。
“早。”她走過去,看着他與高端咖啡機“搏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眼角彎起柔和的弧度,“還是我來吧,這個機器操作有點復雜。”
周硯深從善如流地讓開位置,倚在廚房門框上,目光柔和而專注地看着她熟練地操作咖啡機,研磨咖啡豆,注入熱水。空氣中彌漫開咖啡豆被喚醒後的醇厚香氣,混合着一種尋常卻珍貴的家常溫馨感。
趁着咖啡機正在濾煮,發出輕微的咕嚕聲,沈書儀走進書房,拿出了那個深藍色的品牌紙袋,走到倚在門框的周硯深面前。
“這個,給你。”她將紙袋遞過去,語氣盡量顯得平常,像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小事。
周硯深有些意外,接過紙袋,低頭看了看裏面那個極具質感的硬紙盒,又抬眼看看她,眼底帶着清晰的詢問和一絲好奇。
“前幾天逛街時偶然看到的,”沈書儀解釋道,目光落在咖啡機上,避開了他過於專注的視線,耳根微微發熱,“覺得……可能適合你,就買了。”
周硯深取出那個盒子,打開。那支深藍色樹脂筆身、鉑金裝飾的鋼筆靜靜躺在黑色的天鵝絨襯墊上,在清晨明亮的光線下,泛着低調而奢華、沉穩內斂的光澤。
他拿起筆,在指尖熟練地轉了一圈,感受着那恰到好處的重量、精良的做工和完美的平衡感。他的目光從筆身移到沈書儀臉上,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濃濃的驚喜和深切的感動取代。
“很漂亮,”他低聲說,指腹反復摩挲着那冰潤的筆身,語氣真誠,“質感非常好。謝謝,書儀。我很喜歡,真的。”
他沒有問價格,也沒有說太多浮誇的誇贊之詞,但那專注欣賞的眼神、微微揚起的嘴角以及反復摩挲筆身的動作,已經充分表達了他對這份禮物的真心喜愛和重視。他將筆小心地放回盒子,合上,然後伸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下巴抵着她的發頂。
“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之一。”他在她發間輕聲說,手臂收緊了些,“很用心。”
沈書儀靠在他懷裏,聽着他沉穩的心跳,感受着他話語裏毫不掩飾的愉悅和珍視,心裏那份因爲主動送禮而產生的一絲微妙的不好意思也徹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滿足的、平靜的歡喜。
她發現,爲喜歡的人精心挑選禮物,看到對方因自己的心意而流露出真實的喜愛,這本身就是一段關系中,令人感到溫暖和愉悅的重要部分。
這次意外的留宿、清晨的溫馨互動和那份恰到好處的禮物,像一劑溫和而有效的催化劑,顯著加速了兩人關系的融合與升溫。之後的相處,明顯變得更加自然、放鬆和親密。
那支深藍色的鋼筆,也開始頻繁出現在他公寓的書桌上,與她之前送的那盆生機勃勃的綠蘿並排而立,成了他工作空間裏一抹帶着她印記的風景。
距離農歷新年越來越近,街上的年味漸漸濃了起來,紅燈籠和中國結掛滿了街頭巷尾。沈書儀開始着手準備回蘇州過年的事宜。她給家裏人都買了些北京的特產,又精心挑選了幾份送給長輩的禮物。
在一個周硯深過來吃晚飯的晚上,沈書儀一邊幫他盛着熱氣騰騰的湯,一邊狀似隨意地提起:“我訂了下周三回蘇州的機票。”
周硯深接過湯碗的手頓了頓,抬眼看着她,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這麼快?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過完元宵節吧。”沈書儀坐下,拿起自己的筷子,“新學期開始前回來就好。”
周硯深沉默地喝了兩口湯,才開口,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舍和一點點不易察覺的鬱悶:“那要有大半個月見不到了。” 他頓了頓,看着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補充了一句,“寶寶,我會想你的。”
這聲自然而然的“寶寶”讓沈書儀夾菜的動作微微一頓,心底泛起一絲甜軟的漣漪。她抬頭,對上他帶着笑意的深邃目光,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卻沒有多說什麼。她低頭安靜地吃着飯,心裏卻悄然做了一個決定。
她打算這次回蘇州,找個合適的時機,先把她和周硯深正式在一起的事情,告訴家裏的長輩們——父母、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不是征求同意,而是作爲一種鄭重的告知和分享,讓他們了解她生命裏這份重要的變化。
這個想法在她心裏盤旋了幾天,她並沒有提前告訴周硯深。她想先由自己來面對家人的詢問和可能的反應,處理好來自她這一邊的事情。
這是一種屬於她的、獨立的擔當與負責,也是對這段剛剛穩固下來、彌足珍貴的關系的另一種保護。
窗外,北京的冬夜依舊寒冷徹骨,北風呼嘯。但公寓內,燈火可親,飯菜溫熱,兩人對坐用餐,氣氛寧靜而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