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溫泉的水汽混着鬆柴燃燒的香氣,在山谷裏彌漫成一片暖融融的霧。篝火堆前,青丘狐九正纏着秦掌門教她機關術,指尖的靈力化作細小的銀線,試着穿進魯班尺的刻度裏,卻總被尺身的符咒彈開,引得她氣鼓鼓地晃着尾巴;蘇硯坐在一塊平滑的青石上,手裏拿着根竹針,正往林繡那件被劃破的衣袖上繡補丁,針腳細密如魚鱗,竟是用金線銀線混着繡的,在火光下泛着流光。

“你這‘盤金繡’的手法,跟蜀繡閣的蘇掌櫃有七分像。”顧婆婆端着個陶碗走過來,裏面盛着剛熬好的雪參湯,“當年他給你奶奶繡披風,也是這麼用金線勾邊的。”

蘇硯的手頓了頓,竹針在布面上留下個小小的針腳:“是爺爺教我的。他說我太毛躁,得用繡花磨性子。”他抬頭看向林繡,“對了,顧婆婆說你奶奶的《天工譜》殘卷裏,夾着半片蜀繡的‘冰裂紋’繡樣?”

林繡點頭,從懷裏掏出個用油紙包着的小匣子,裏面正是奶奶留下的殘卷,其中一頁確實貼着半片繡樣,冰裂紋路間還繡着個極小的“蘇”字。“顧婆婆說這是當年蘇掌櫃和奶奶合繡的,另一半在蜀繡閣。”

“那是‘鎮魂冰紋’,”陸沉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換了件幹淨的青布衫,鎖骨處的鎮魂印已經淡成淺粉色,“《天工譜》裏說,用守繡人和蜀繡閣傳人的血一起染紅,能織成困住蝕骨魂的網。”他的目光落在蘇硯身上,“你爺爺沒教過你?”

蘇硯搖搖頭,竹針在指尖轉了個圈:“爺爺三年前中風後就說不出話了,只留下一堆繡繃,讓我每天對着練。”他突然笑了笑,“不過他中風前總念叨,說等‘並蒂蓮開’了,就讓我把閣裏那半片繡樣送過來。”

林繡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玉佩——上面的並蒂蓮剛好缺了半朵。

“並蒂蓮開,雙鎖合一。”顧婆婆將雪參湯遞給陸沉,眼神裏帶着些深意,“看來你爺爺早就料到今天了。”她拍了拍手,示意衆人安靜,“說正事吧,盜魂派這次吃了虧,肯定會派更多人來盯梢,我們得盡快想個法子,既能護住蜀繡閣,又能引出二長老。”

秦掌門放下魯班尺,從懷裏掏出張圖紙,上面畫着個復雜的機關陣:“我這‘九宮鎖魂陣’,能把整個山谷罩起來,只要有帶邪力的東西靠近,陣眼就會發出警示。但要啓動它,得有三個人分別守住生、休、景三門,用靈力催動陣眼。”

“我守生門。”狐九立刻舉手,尾巴尖興奮地翹起來,“生門屬木,跟我的靈力合。”

“休門屬水,我來。”陸沉接過話,他的金靈靈力雖剛猛,但經過這幾日與林繡的靈力磨合,已能生出幾分柔韌,“剛好試試新練的‘纏絲勁’。”

林繡看向顧婆婆:“那景門屬火,就請您...”

“我可不行。”顧婆婆擺擺手,桃木劍在指尖轉了個圈,“我得帶着老周和小李先去蜀繡閣。盜魂派肯定以爲我們會一起走,正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她看向蘇硯,“你也跟我走,去給你爺爺報個信,讓他把閣裏的人都撤到安全地方。”

蘇硯剛想點頭,就被狐九拽住了胳膊:“那我呢?我也想跟去蜀繡閣!聽說那兒的糖畫比青丘的果子還甜!”

“你得留下守陣。”秦掌門敲了敲她的腦袋,“忘了你爺爺怎麼說的?青丘狐族的‘魅惑術’能擾亂邪魂的感知,最適合守生門了。”

狐九嘟着嘴不說話了,尾巴卻悄悄纏上了秦掌門的手腕,像是在撒嬌。

夜色漸深,山谷裏的警戒符咒泛起淡淡的金光。林繡和陸沉蹲在景門的陣眼旁,調整着靈力的輸出——陣眼是塊半人高的青石,上面刻着顧婆婆畫的符咒,需要兩人的靈力同時注入才能啓動。

“記住‘同心咒’的運氣法門。”陸沉的指尖與林繡相觸,兩股靈力在青石上交織成金綠色的網,“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麼,都別鬆勁。”

林繡點頭,眼角的餘光瞥見不遠處的竹林裏閃過一道黑影,快得像陣風。她剛想提醒陸沉,就見青石上的符咒突然亮了起來,發出“嗡”的輕響——是九宮鎖魂陣啓動了。

“看來有客人來了。”陸沉的聲音壓得很低,青銅尺悄然出現在手中,“秦掌門說過,陣啓動時會有三息的盲區,他們肯定會趁機往裏闖。”

果然,三息剛過,竹林裏就傳來“咔嚓”一聲脆響,是有人踩斷了樹枝。緊接着,三道黑影如鬼魅般竄出來,直撲陣眼的方向,手裏的魂幡在月光下泛着黑氣。

“靈繡·縛邪鎖!”林繡的骨梭槍橫掃,金綠色的鎖鏈瞬間纏住最前面的黑影,將他往陣眼的反方向拽。

陸沉的青銅尺則帶着火焰符咒,劈向另外兩個黑影:“符陣·焚邪!”

黑影顯然沒想到陣眼處有埋伏,倉促間被打得連連後退。最前面的黑影被鎖鏈纏住,發出刺耳的尖叫,身體竟開始融化,化作一灘黑色的粘液,在地上蠕動着往竹林裏鑽。

“是‘蝕骨傀儡’!”陸沉認出了這東西,“盜魂派用活人魂魄煉化的,殺不死,只能困住!”

林繡立刻改變手法,鎖鏈在地上織成個網,將粘液牢牢困在中央:“秦掌門說的警示呢?怎麼沒動靜?”

話音未落,生門的方向突然傳來狐九的尖叫,緊接着是機關啓動的“咔咔”聲。陸沉的心一沉:“不好,他們聲東擊西!”

兩人剛想往生門趕,就見秦掌門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幾個洞,魯班尺也斷了一截:“是影衛!他帶着人闖生門,狐九被纏住了!”

林繡和陸沉對視一眼,同時做出決定——陸沉去生門支援,林繡留下守陣眼。

“小心影衛的魂線!”林繡在他身後喊道,骨梭槍再次揚起,擋住試圖靠近陣眼的黑影。

陸沉的身影消失在竹林裏時,林繡突然感覺到陣眼的靈力波動有些異常——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陣外幹擾,符咒的光芒忽明忽暗。她低頭看向被網住的粘液,發現那些黑色的東西正順着網眼往外滲,每滲出來一點,陣眼的光芒就暗一分。

“想用傀儡破陣?”林繡冷笑一聲,將心口的母蠱靈力引到骨梭槍上,槍尖頓時燃起金色的火焰,“靈繡·焚天!”

火焰落在網上,粘液發出淒厲的慘叫,瞬間被燒成了灰燼。陣眼的光芒重新亮起來,林繡剛鬆了口氣,就聽見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像有人光着腳踩在草地上。

她猛地回頭,骨梭槍直指身後——那裏空無一人,只有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

“是我多疑了?”林繡皺了皺眉,剛想轉回身,就感覺後頸一麻,像是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她低頭看去,一根細如發絲的銀線正纏在她的衣領上,線端還沾着點黑色的粉末。

是牽魂鈴的線!影衛根本沒來生門,他的目標是自己!

林繡想捏碎手裏的破妄符,卻發現身體已經動不了了,眼皮越來越沉,骨梭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在她失去意識前,看到一個黑影從樹上跳下來,兜帽下露出半張布滿針孔的臉,正是影衛。

“林姑娘,對不住了。”影衛的聲音帶着種詭異的溫柔,他輕輕摘下林繡胸口的玉佩,又將半片冰裂紋繡樣塞進她懷裏,“二長老說,只有讓你‘死’一次,才能讓陸沉相信,蜀繡閣裏藏的不是鑰匙,是人。”

他抱起昏迷的林繡,身影一閃,消失在竹林深處。陣眼的符咒依舊亮着,只是少了金綠色的靈力交織,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生門的戰鬥已經結束。狐九的尾巴上沾着血跡,正用靈力舔舐傷口,秦掌門在一旁給她遞傷藥。陸沉看着地上被燒成灰燼的傀儡,心裏總有種不安的預感。

“林繡呢?怎麼沒過來?”陸沉問道。

秦掌門愣了一下:“她不是在陣眼嗎?剛才我還看見陣眼的光亮着呢。”

三人心裏同時咯噔一下,往陣眼的方向跑去。

陣眼處空空如也,只有掉在地上的骨梭槍和半張被風吹起的符紙。陸沉撿起骨梭槍,槍尖的血跡已經凝固,上面還纏着根細如發絲的銀線。

“是影衛!”陸沉的聲音發顫,左眼下的疤痕瞬間紅了,“他帶走了繡繡!”

狐九突然指着地上的泥土:“這裏有腳印,往谷外去了!”

泥土上的腳印很淺,顯然影衛用了輕身術,但在靠近溫泉的地方,腳印突然變得清晰起來,還沾着點黑色的粉末——是蝕骨傀儡的骨灰。

“他往溫泉去了!”秦掌門立刻反應過來,“那裏有顧婆婆設的傳送陣,能直接傳送到山外!”

三人拼命往溫泉跑,趕到時,傳送陣的光芒剛剛熄滅,空氣中還殘留着影衛身上的血腥味。陸沉沖到陣眼中央,指尖撫過地上的符咒,那裏還殘留着林繡的靈力,微弱得像風中的燭火。

“繡繡...”陸沉的聲音哽咽了,他從懷裏掏出那塊青銅令牌,緊緊攥在手心,令牌上的雪蓮紋硌得掌心生疼。

狐九突然指着傳送陣邊緣的一塊石頭:“陸沉哥哥,你看這個!”

石頭上放着半片冰裂紋繡樣,正是林繡一直帶在身上的那半片,繡樣的角落裏用鮮血寫着兩個字:蜀繡。

陸沉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明白了,影衛帶走林繡,不是爲了殺她,是爲了逼自己去蜀繡閣。而二長老,就在蜀繡閣等着他。

溫泉的水汽氤氳而上,模糊了遠處的山巒。陸沉握緊青銅令牌,左眼下的疤痕在月光下像道燃燒的線。他知道,接下來的路,他必須一個人先走去,但他不害怕。因爲他能感覺到,林繡的靈力還在,像根細細的線,一頭系在他這裏,另一頭,在蜀繡閣的方向。

他會找到她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竹林深處,一雙猩紅的眼睛正透過葉縫望着這一切,嘴角勾起抹殘忍的笑。一場更大的陰謀,正在蜀繡閣的繡架旁,悄然拉開序幕。

陸沉將那半片染血的冰裂紋繡樣緊緊按在掌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血腥味混着溫泉的水汽鑽進鼻腔,嗆得他喉嚨發緊。

“秦掌門,”他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傳送陣還能啓動嗎?”

秦掌門蹲在陣眼旁,指尖撫過那些漸漸黯淡的符咒:“顧婆婆設的陣只能單向傳送,而且剛才影衛用邪力強行催動過,陣基已經亂了,至少得三天才能修復。”

狐九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尾巴尖指向谷口的方向:“不用等傳送陣,我剛才在生門的警戒符上留了只小狐狸,它說影衛帶着林姐姐往東邊去了,好像在跟誰匯合。”

“東邊是‘一線天’,”陸沉立刻想起顧婆婆給的密道圖,“那裏有處天然的石縫,只能容一人通過,是去蜀地的近路。”他轉身往谷外跑,青銅尺在手中泛着冷光,“我們追!”

林繡是被顛簸醒的。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馬車裏,車壁鋪着厚厚的氈子,聞起來有股淡淡的檀香,卻掩不住底下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手腕被柔軟的布條捆着,靈力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只能在丹田處微弱地打轉。

“醒了?”車簾被掀開一角,露出影衛那張布滿針孔的臉,他手裏拿着個陶碗,裏面盛着些清粥,“二長老說讓你少吃點,免得路上鬧脾氣。”

林繡別過臉,懶得理他。車窗外傳來車輪碾過石子的聲響,偶爾能瞥見路邊的路標,上面刻着“距蜀地三百裏”的字樣——果然是往蜀繡閣去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林繡冷冷開口,“二長老費這麼大勁抓我,總不是爲了看我吃飯。”

影衛將陶碗放在她面前的小幾上,聲音沒什麼起伏:“他想讓你去蜀繡閣,取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你奶奶留在那兒的‘繡魂針’。”影衛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那裏繡着個極小的蓮花暗紋,“據說那針能喚醒被蝕骨魂附身的人,二長老的弟弟當年被邪力侵蝕,他一直想救他。”

林繡心頭一動——奶奶的繡魂針確實有這功效,但《天工譜》裏說,用這針救被蝕骨魂附身的人,施針者會折損十年陽壽。二長老會爲了弟弟付出這麼大代價?

“你在騙我。”林繡直視着他的眼睛,“盜魂派的人只知道掠奪,根本不懂什麼叫犧牲。”

影衛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來。他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倒出粒黑色的藥丸塞進嘴裏,好半天才緩過來,臉色白得像紙:“信不信由你。”他放下車簾,轉身去了車頭。

林繡看着那碗清粥,突然注意到碗沿有個小小的缺口,缺口處沾着點暗紅色的粉末——是“鎮魂丹”的碎屑。她猛地看向車簾,影衛剛才咳嗽時,袖口似乎蹭過碗沿。

他在幫自己?

三天後,馬車駛進了蜀地的地界。

這裏的空氣潮溼而溫熱,路邊種着大片的芙蓉花,開得如火如荼。遠處的城鎮炊煙嫋嫋,隱約能聽見繡坊裏傳來的機杼聲,一派安寧祥和的景象,讓人很難想象這裏即將掀起腥風血雨。

馬車在城外的一處竹林停下,影衛掀開簾子:“到了。蜀繡閣的蘇掌櫃在裏面等你。”

林繡跳下馬車,發現這裏竟是片極大的竹林,竹林深處藏着座雅致的院子,院門上方掛着塊匾額,寫着“蜀繡閣”三個金字,筆鋒圓潤,透着股書卷氣。

“進去吧。”影衛推了她一把,聲音壓得很低,“記住,不管看到什麼,都別碰正廳裏的第三只繡繃。”

林繡剛要問爲什麼,影衛已經轉身消失在竹林裏,只留下句輕飄飄的話:“陸沉明天會來,別讓他犯傻。”

院子裏靜悄悄的,只有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林繡推開虛掩的院門,正廳的門也敞着,裏面亮着燈,隱約能看見個佝僂的身影坐在窗邊,手裏拿着根繡花針,正在燈下刺繡。

“是林丫頭嗎?”老者的聲音蒼老而溫和,緩緩轉過身來。他穿着件月白長衫,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上布滿皺紋,眼神卻像孩童般清澈,正是蜀繡閣的蘇掌櫃。

“蘇前輩。”林繡拱了拱手,“晚輩林繡,奉顧婆婆之命來拜訪。”

蘇掌櫃笑了,指了指桌上的茶:“嚐嚐我這蜀地的‘碧潭飄雪’,你奶奶當年最愛喝這個。”他放下繡花針,針上還纏着根銀色的線,“影衛都跟你說了?”

林繡點頭:“他說您在等我。”

“等了二十年了。”蘇掌櫃嘆了口氣,從抽屜裏拿出個紫檀木盒子,打開一看,裏面放着半片冰裂紋繡樣,與林繡身上的那半片剛好能拼合,“當年你奶奶把這半片繡樣留給我,說等她的後人帶着另一半來,就讓我把真相告訴你們。”

他將兩片繡樣拼在一起,冰裂紋路間的“蘇”字和“林”字合二爲一,竟組成了個完整的“魂”字。

“這是‘鎮魂冰紋’的陣眼。”蘇掌櫃的指尖撫過繡樣,“當年你奶奶和陸沉的父親,就是用這個陣眼,暫時困住了蝕骨魂的本體。但他們沒料到,蝕骨魂能附在人的身上——它附在了二長老的弟弟身上。”

林繡渾身一震:“你的意思是……”

“二長老不是想放出蝕骨魂,是想救他弟弟。”蘇掌櫃的聲音低沉下來,“盜魂派的長老們發現後,把他弟弟關在了蜀繡閣的地下室,用符咒鎮壓着。二長老這些年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拿到繡魂針,破開地下室的封印。”

正說着,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陸沉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繡繡!你在哪?”

林繡剛想應聲,就被蘇掌櫃按住了手:“別告訴他。”蘇掌櫃的眼神異常嚴肅,“陸沉的父親當年爲了封印蝕骨魂,死在了二長老弟弟手裏,他對蝕骨魂恨之入骨,若是知道真相,一定會沖動行事,到時候誰也攔不住。”

腳步聲越來越近,陸沉的身影出現在正廳門口,他看到林繡,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沖過來一把將她抱住,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進骨血裏:“你沒事……太好了……”

林繡能感覺到他在發抖,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她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我沒事,別擔心。”

陸沉鬆開她,目光掃過桌上的繡樣,又看向蘇掌櫃,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蘇掌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影衛爲什麼把繡繡帶到這來?”

蘇掌櫃剛想開口,林繡突然搶話道:“是我讓他帶我來的。”她拿起桌上的繡樣,“我想早點找到另一半冰紋,好完成鎮魂陣。”

陸沉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不信,但他沒有追問,只是握緊林繡的手:“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得告訴我,不能再一個人冒險了。”

林繡點點頭,心裏卻像壓了塊石頭。她看着陸沉眼底的擔憂,突然明白影衛爲什麼讓她別告訴陸沉——有些真相,太過沉重,不是靠沖動就能解決的。

深夜的蜀繡閣,寂靜無聲。

林繡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她能聽見隔壁房間陸沉的呼吸聲,均勻而沉穩,想來是累壞了。月光透過窗櫺照進來,落在桌上的繡樣上,冰裂紋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張等待被織就的網。

她悄悄起身,按照蘇掌櫃給的路線,往地下室走去。她想親眼看看被蝕骨魂附身的人,想知道二長老究竟爲了什麼,能做到這一步。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正廳的第三只繡繃後面,正如影衛提醒的那樣。林繡掀開繡繃,露出後面的暗門,門上刻滿了鎮壓符咒,散發着陰冷的氣息。

她剛想推門,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影衛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手裏拿着把鑰匙:“二長老讓我送你進去。”他將鑰匙遞給林繡,“但你要答應我,無論看到什麼,都別碰裏面的任何東西。”

林繡接過鑰匙,打開暗門。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地下室裏彌漫着黑氣,正中央的石台上,綁着個形容枯槁的男人,他的皮膚像紙一樣薄,血管在皮膚下清晰可見,呈現出詭異的黑色。

“是他。”影衛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蝕骨魂的宿主,二長老的親弟弟,蘇雲。”

林繡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臉上,突然僵住了——他的左額角,有塊小小的疤痕,形狀像朵殘缺的雪蓮,和影衛臉上的一模一樣。

“你……”林繡難以置信地看向影衛。

影衛的嘴角勾起抹苦澀的笑:“我是他的兒子,二長老的侄子。當年父親被蝕骨魂附身,母親帶着我逃了出來,卻被盜魂派的人追上,是二長老救了我,收我當影衛。”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他做這一切,一半是爲了救我父親,一半是爲了贖罪。”

石台上的蘇雲突然動了動,眼睛緩緩睜開,瞳孔是純粹的黑色,沒有一絲眼白。他看着林繡,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守繡人……終於來了……”

黑氣從他身上涌出來,在半空中凝成個巨大的頭顱,正是蝕骨魂的本體。林繡感覺到丹田處的靈力劇烈翻騰,心口的母蠱瘋狂跳動,像是在預警着什麼。

“不好!”影衛臉色驟變,“它感應到你的繡魂針了!”

蝕骨魂的頭顱張開嘴,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林繡感覺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吸出去。她死死咬住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指尖凝聚起最後的靈力,準備施展“靈繡·縛邪鎖”。

就在這時,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撞開,陸沉的身影沖了進來,青銅尺帶着金光劈向黑氣:“繡繡,退後!”

他顯然是被剛才的動靜驚醒的,看到蝕骨魂,眼睛瞬間紅了,左眼下的疤痕像要燃燒起來:“我爹就是被你害死的!今天我要替他報仇!”

“別沖動!”林繡大喊着想去拉他,卻被黑氣纏住了腳踝,動彈不得。

蝕骨魂的頭顱發出一聲咆哮,黑氣猛地炸開,陸沉被狠狠掀飛出去,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鮮血。

“陸沉!”林繡目眥欲裂,心口的母蠱突然破體而出,化作一道金色的火焰,撲向蝕骨魂的頭顱。

火焰接觸到黑氣的瞬間,發出“滋滋”的聲響,黑氣竟開始消融。蝕骨魂發出痛苦的嘶吼,頭顱漸漸縮小,重新縮回蘇雲的體內。

地下室裏恢復了平靜,只有蘇雲沉重的呼吸聲和陸沉壓抑的咳嗽聲。林繡沖到陸沉身邊,扶他起來,發現他後背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染紅了衣衫。

“你怎麼樣?”林繡的聲音帶着哭腔。

陸沉搖了搖頭,抓住她的手,眼神異常堅定:“我沒事。但我們必須殺了他,不然他還會害人。”

林繡看着他眼底的仇恨,又看了看石台上昏迷的蘇雲,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她知道,陸沉說的是對的,但看着影衛那痛苦的眼神,她又猶豫了。

影衛走到石台前,輕輕撫摸着蘇雲的臉頰,聲音低得像耳語:“二長老說,只要有繡魂針,就能救他。林姑娘,你能幫幫我們嗎?”

林繡看向陸沉,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神復雜。她深吸一口氣,從懷裏掏出奶奶留下的繡魂針,針尖在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林繡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我可以試試。”

她知道,這個決定可能會讓陸沉失望,可能會引發更大的麻煩,但她別無選擇。守繡人守護的不僅是世間的和平,更是每個生靈向善的可能,哪怕對方是被邪力侵蝕的靈魂。

繡魂針落下的瞬間,林繡仿佛看到奶奶的身影在眼前閃過,她笑着說:“繡品可以有殘針,但繡魂不能有斷點。”

是啊,繡魂不斷,希望就不會斷。

地下室的石門緩緩關上,將月光隔絕在外,卻關不住那縷悄然亮起的金光,像黑暗中倔強生長的花,預示着一場關於救贖與和解的序幕,正緩緩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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