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府內很少有這麼多生人。
傅昭野還在樓梯間時，就碰見了幾位身穿白大褂，步履匆匆提着小藥箱的醫生。
上了二樓那更是不得了。
拐角的保姆間被改裝成醫生們的臨時會議室，裏面沸沸揚揚，在議論着什麼。
“騙子，還挺會賣慘。”傅昭野嘟囔着左瞧瞧右看看，竟覺得敬佩。
也不知道騙子是怎麼裝病的，居然哄騙阿媽找了這麼多醫生。
想到這裏，他多了幾分警惕心。
看來騙子不僅囂張跋扈，心機也頗深。初來乍到就懂得裝病博同情，好手段。
他穿過人群，走到一間有士兵看守的臥室房門前。
剛要敲門，士兵遲疑攔住他：
“四少，夫人早上臨走前吩咐過了，說誰也不許打擾五小姐休息。”
傅昭野眉尾一挑，“阿媽人呢？”
士兵：“夫人正在議事廳議事。”
“那現在這裏我最大。”說着，傅昭野不顧面色微變的士兵，直截了當踢了腳房門。
“出來！”
他黑着臉，沖裏面低喝了聲。
另一邊，臥室內。
別說正在酣睡的兜兜了，就連正在觀看直播的觀衆們，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誰啊，語氣好凶。】
兜兜第一反應是看向床側，待看見阿爸留下的裙子還在，她才安心。
她將裙子抱在懷裏，驚嚇坐了會兒，才掀開被子，邁着小短腿跑到門邊。
一只手抱着裙子，另一只手努力去夠橢圓形的門把手。
門把手有些滑，她的力氣又實在太小，轉了幾次都沒能將其撼動。
這可把門外的傅昭野氣壞了。
開個門都磨磨蹭蹭，心機女，絕對是故意的！
這不是明擺着給他下馬威嘛。
敵方已然宣戰，我方豈有露怯的道理？
傅昭野不管三七二十一，擰眉將門推開，氣勢洶洶走進去。
屋內陽光大好，微風將白色的蕾絲窗紗徐徐帶起，角落裏的兔子玩偶泛着一層薄薄的金光。這些於他而言過於幼稚，他愣了兩秒，錯愕看向緊隨其後的士兵：
“屋裏怎麼擺了這麼多小孩子的玩具？”
士兵面露尷尬，低頭往下看。
傅昭野順着士兵的視線看過去，這才訝異發現門框邊上居然還杵着個人！
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只小奶團子。
此時小奶團子縮在門口，發絲末端卷翹，呈現出一種營養不良的桃黃色。再搭配忽閃的大眼睛，瞧上去還真有些像西洋櫥窗櫃中的洋娃娃，可愛極了。
傅昭野：“……”
士兵提醒：“四少，這是五小姐。”
傅昭野嘴角抽搐：“？”
他進門前還準備了一籮筐的羞辱言論，誰知一個照面就給他幹啞炮了。
投機取巧、口腹蜜劍，睚眥必報——不論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這些詞語都和眼前的小奶團子半分扯不上關系。
他張了張嘴巴，對上小奶團子稚嫩好奇的目光時，又幹巴巴閉上。
突然有一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無助感。
另一邊。
在傅昭野打量兜兜時，兜兜與直播間觀衆也在打量這位面色怪異的俊俏少年。
直播系統出聲：
【姓名：傅昭野】
【身份：滬城督軍府四少爺，原著中並未出場，無任何戲份。】
【受到小說世界運轉規律的影響，所有無戲份角色定義爲路人甲，幸運值爲E。】
部分觀衆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經常觀看直播的觀衆們反應倒是很快：
【臥槽，我第一次看見直播間有路人甲出現！連炮灰反派都算不上。】
【因爲妹寶直接被咱們帶着認親豪門了，已經脫離原著故事線了。】
【幸運值是E，那他豈不是喝涼水都要塞牙縫，好倒黴啊哈哈哈！】
【難怪他這麼暴躁，我要是幸運值E天天不順心，那路過的狗都得被我踹一腳哈哈……】
觀衆們細看時，察覺少年有一只眼睛瞳孔晦暗，很快歇了玩鬧的心思。
在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失明，身體殘疾帶來的不甘與心痛，外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這可不是能隨便拿來開玩笑的。
兜兜沒注意到傅昭野的眼疾，更沒有聽懂系統和姨姨們在說什麼，她現在滿心只剩下一個緊張的想法：
阿媽很溫柔，她想永遠牽着阿媽的手，夜裏窩在阿媽的懷裏聽故事。
她想……真正地融入這個大家庭。
兜兜抱緊裙子，試探着小聲開口：“四哥好，我叫兜兜。”
這一聲，帶着含糊的小奶音，真能將人耳根子都聽軟，再硬的心腸都能聽化了去。
可傅昭野是誰？
他可是滬城人聞之色變的小霸王，若真有這麼好糊弄，那他也就不是小霸王了。
傅昭野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心底的嫌棄就差直接擺在了臉上：
“你手上拿着的是裙子還是抹布？髒死了。”
兜兜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觀衆們倒先一步炸了：
【怎麼說話的？！這可是妹寶爹爹留下的遺物，不允許你玷污它！】
【小夥子路走窄了，你這樣很容易被妹寶討厭。】
【人家無妻徒刑，你無妹徒刑。很好，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看得出傅昭野是真嫌棄，只伸出小拇指挑起衣裙的邊緣，稀奇嘖嘖數聲。
見兜兜將衣裙抱得更緊，他挑眉肆意一笑，反手扯住衣裙往懷中一拽。
“怎麼，不給看？”
“……”
兜兜遲疑了幾秒，鬆開了手。
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兄弟姐妹之間的溫情，但她看見過村裏的阿牛哥背着妹妹走山路，一步一個腳印，讓她好向往。
她走不動的時候，也想閉上眼睛呼呼大睡，就可以到家。
想到這裏，兜兜有史以來第一遭，違心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你這件裙子……”
傅昭野說着，將衣裙對着兜兜大致比了一下。
衣裙過大，看着像少女尺寸。樓下跪着的女孩……叫什麼來着？柳依依！
柳依依穿這一身倒是將將好。
原先傅昭野還有些困惑，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怎麼會和五歲的娃娃起沖突，見到這件裙子，他總算恍然大悟了。
傅昭野看向兜兜，了然問：
“偷來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