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太和殿內，香爐的青煙筆直升起。
神都府尹躬身立於殿下，聲音平穩。
“啓稟陛下，昨夜廣德樓附近巷中，發生鬥毆。”
“安樂王府世子洛豐，身受輕傷，據其所言……”
他的話還未說完，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着毫不掩飾的怒吼。
“陛下！您要爲臣弟做主啊！”
話音未落，安樂王洛康已然沖入殿中。
他身後跟着的，正是鼻青臉腫，走路一瘸一拐的洛豐。
洛豐眼眶烏黑，嘴角高高腫起，華貴的蟒袍上滿是腳印，哪裏還有半分世子的模樣。
他一見到九龍寶座上的洛乾，眼淚便涌了出來。
“皇伯伯！他們打我！”
洛康扶着自己的兒子，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陛下！光天化日，天子腳下！我皇室宗親竟被當街毆打，這簡直是無法無天！”
“此事若不嚴懲，皇室顏面何存！大乾律法何在！”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震得梁上塵土簌簌落下。
九龍寶座上，人皇洛乾單手支着下頜，目光平靜，沒有看他，也沒有看那個哭哭啼啼的洛豐。
他只是對着身旁的老太監，淡淡地揮了揮手。
老太監會意，躬身退出殿外，尖細的嗓音響起。
“傳——二十皇子洛華、九十六皇子洛塵、一百公主洛璃，覲見！”
“傳——鎮國公秦戰、護國公蒙武、文成公魏圖，攜其後人，覲見！”
一連串的旨意傳下。
洛康的咆哮聲停住了，他有些發愣。
很快，殿外傳來一陣陣腳步聲。
洛華低着頭，快步走入殿中，站到了洛康身側。
緊接着，秦戰、蒙武、魏圖三位國公，並肩而入。
他們身後，跟着秦天、蒙戰、魏詩雨、洛塵、洛璃五個小小的身影。
三位國公走到殿中，對着寶座躬身行禮。
“臣，參見陛下。”
洛乾的目光，這才從空中收回，落在了他們身上。
“平身。”
洛康一見到這陣仗，火氣又上來了，他指着秦天幾人。
“陛下！就是他們！就是這幾個人，將我兒豐兒打成這樣！”
“尤其是那個秦天！下手最狠！”
他喋喋不休，唾沫橫飛。
護國公蒙武掏了掏耳朵，斜着眼看他。
“洛康，你嚎什麼？”
“小孩子家打架，你一個十一品的老家夥，也好意思跑到太和殿來哭鼻子？”
洛康年輕時便囂張跋扈，與這幾位憑戰功封公的宿將素來不睦。
他聽聞此言，勃然大怒。
“蒙武！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兒子被打，我來討個公道，有何不對？”
蒙武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
“公道？”
他上前一步，身上那股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煞氣轟然散開。
“要不咱倆練練？誰的拳頭大，誰就有公道。”
洛康的氣焰瞬間矮了半截。
他感受着蒙武那凝如實質的殺氣，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敢接話。
他就算打得過蒙武，那也是生死相搏。
跟這個瘋子動手，不死也要脫層皮。
而洛豐，在看到秦天五人走進來的那一刻，身體便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躲到父親洛康的身後，只敢從縫隙裏偷看。
那幾個身影，在他眼中如同魔鬼。
尤其是秦天，那張平靜無波的臉，比任何凶神惡煞的表情都讓他恐懼。
太和殿內，一時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洛乾的目光，第一個落在了自己的兒子洛華身上。
“洛華。”
“兒臣在。”洛華身體一顫，連忙跪下。
“你今年，四十幾了？”洛乾的聲音很平淡。
洛華的頭埋得更低。
“回父皇，兒臣今年四十有五。”
“四十幾歲的人了，還跟着一群小孩子胡鬧，你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洛乾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卻讓洛華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兒臣知錯！”
洛乾不再看他，目光轉向了安樂王父子。
洛康心中一緊，也拉着洛豐跪下。
“皇兄……”
“洛康。”洛乾打斷了他。
“你記着，也讓你的兒子記着。”
“這神都，乃至整個大乾，不是姓洛。”
洛乾的聲音緩緩響起，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這裏，不是我洛家的一畝三分地！”
“而是整個人族的天下！”
一句話，讓洛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明白了，皇兄這是在敲打他，警告他不要仗着皇室身份，就以爲可以爲所欲爲。
洛乾說完，目光掃過秦天五人。
洛璃和洛塵也乖乖跪下。
秦天、蒙戰、魏詩雨對視一眼，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你們五個，小小年紀，精力倒是旺盛。”
“既如此，便都給朕閉門思過一個月。”
他又看向跪在最前面的洛華。
“你，去藏書閣，將《大乾律》給朕抄一百遍。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出來。”
洛華身體一軟，癱在地上。
“兒臣……遵旨。”
最後，洛乾的目光再次回到洛康身上。
他看着自己這個臉色變幻不定的弟弟，沉默了片刻。
“起來吧。”
他對着身旁的老太監示意了一下。
老太監立刻捧着一個錦盒，走到洛康面前。
“安樂王殿下，這是陛下給您的賞賜。”
洛康疑惑地打開錦盒。
裏面，靜靜躺着一本泛黃的獸皮秘籍。
《地煞七十二變》，地階下品功法。
洛康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他知道，這是皇兄在給他台階下。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
他收起錦盒，對着寶座重重叩首。
“臣弟，謝陛下隆恩。”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三位國公帶着各自的後人，躬身告退。
秦天出皇城時，看見邊上還有一片大門緊鎖的建築群。
牌匾上三個字栩栩如生。
”神都院！“
洛華被兩個太監“請”去了藏書閣。
洛康也拉着洛豐，神采飛揚地離開了太和殿。
當所有人都退出大殿，洛乾從寶座上起身，走到殿門口。
他望着神都上空匯聚的人道氣運，許久，才說了一句。
“有什麼精力，都放到大乾武道大會上去吧。”
“還有六年。”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