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們來農場,她家能丟雞?
要不是丟雞,她能被笑話?
今天半天才掙個三工分,全場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笑話!
不行。
她無論如何都要查清楚——那三只雞鴨到底去哪兒了。
*
覃七月不知道葉依依還在惦記那丟雞的事。
那三只雞鴨,今早在小圩場進空間拿貨時,就被她順手放生在矮竹林裏了。
此刻,她正拉着小拉車回到家。
沈母還沒回來,她去場部廣播室整理資料去了。
說是“廣播員”,其實忙得很。
得先調收音機聽中央台,把重要內容抄下來,等到點了,再對着稿子復述播報。
覃七月把買的東西收拾好,就指揮兒子去生火燒水,準備殺雞。
眼看快到下工時間,她得趕緊做午飯。
她拿出豬蹄,清洗幹淨丟進鐵鍋裏,加上姜片和黃豆,一並燉上。
一會兒雞湯、豬蹄湯一起上桌,夠一家人解饞的。
不多時,院子裏彌漫起淡淡的血腥氣。
覃七月把雞宰了,滾燙的熱水一沖,雞毛軟塌塌地浮起來,帶着一股土腥味。
她皺了皺黛眉,忍着不適,用木棍輕輕翻了翻雞身,讓它均勻沾上熱水。
一旁的沈軒看得目瞪口呆。
在他印象裏,媽媽是那種整天只會買東西、打扮、逛街的“城裏太太”。
家務從不做,就連她自己的衣服都要別人洗。
可如今——
她竟然能提刀殺雞、熱水拔毛,動作麻利得很。
沈軒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笑什麼?”覃七月抬頭。
那一刻,兒子唇角揚起的弧度,讓她微微一怔——那笑,和沈時年竟有七分相似。
“過來,幫忙把雞毛拔了。”她柔聲說。
“好。”沈軒應了聲,蹲下身,小手一拔,雞毛軟乎乎的,輕輕一扯就掉。
母子倆並排蹲着,院子裏彌漫着一股油氣混着雞毛味的熱氣。
*
就在這時——對門的陳天命剛從山裏回來。
他提着竹籃,汗水順着脖子往下淌,臉色不太好看。
他蹲山半天,一根雞毛都沒看到。
逮只野雞,哪有那麼容易。
正要關院門,忽然聽見對面院子傳來幾聲女人的說話聲。
他抬頭一瞥——
院牆不高,隔着幾步遠,他清清楚楚看見:
沈家的媳婦正蹲在地上拔雞毛,旁邊那個小孩正往盆裏扔雞毛。
雞的羽毛一撮撮往外飛,陽光下亮得刺眼。
陳天命腳步一頓,指尖攥緊竹籃。
他盯着那雞,又盯了好幾秒,薄唇抿得死緊。
半晌,他才默默轉身。
不過,他沒進屋,而是出了門,朝曬膠場那邊跑去了——
*
覃七月倒是聽見對門有人回來的動靜。
只是沒在意,蹲了一會兒,大肚子壓得難受。
她就把拔雞毛的活交給兒子,轉身進廚房忙做飯去了。
一邊切菜,一邊想着劇情。
剛和廖大媳婦一路嘮嗑,倒是打聽到不少她小姑子的信息。
果然,和書裏寫得一模一樣——廖花花正在準備那件“大事”。
覃七月這個人天生壞心眼,最是見不得別人過得比她好。
何況,還是個想撬她男人牆角的綠茶。
不給她一點教訓,她都不姓覃了!
覃七月美眸微微眯起,睿智聰慧的光一閃而過。
——既然知道劇情,她當然不會讓她如願。
*
此時,廖花花還不知道,她重生後精心籌備的大事,即將被人攪黃。
這會兒,她正氣鼓鼓地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廖大嫂給自家孩子剝了兩個水煮蛋,沒她的份。
臉色當場就沉了下來。
“大嫂,你怎麼沒去上工?”
她語氣不太好,帶着幾分不滿。
廖二嫂大着肚子都得下地,她呢?成天在家裏偷懶,仗着大哥是重勞力掙工分多。
這要是在別人家,早被人戳脊梁骨了。
廖大嫂見她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只覺得好笑,抬頭反問:“那你怎麼也沒去上工?”
現在沒分家,掙的工分都是一家人的。
誰少幹一點,心裏都不舒服——公婆盯着,妯娌盯着,小姑子也盯着。
可她是真閃到腰了,廖大剛讓她在家歇幾天,怎麼,還得看小姑子的臉色?
廖花花脖子一梗,冷哼道:“我不上工,是在備考!”
“備考?”廖大嫂眉梢一挑,嘴角含笑,“知青點那麼多高中生,你考得過人家?”
這話太直白。
廖花花當場就被噎住,臉色漲得通紅。
她重生回來,本想一步步往上爬,偏偏又遇上這麼個油鹽不進的大嫂。
“你等着!”她咬牙甩下一句,轉身就走。
兩條麻花辮子甩得飛起來,帶出幾分怒氣和羞惱。
——哼,讓他們笑去吧。
等她考上正式編制,看誰還敢瞧不起她。
她可是重生的人,這次的題,她全都背下來了。
這一次,她要當衆揚眉吐氣!
廖大媳婦看着她氣鼓鼓的背影,冷冷扯了扯唇角。
心裏暗暗嘆氣——這小姑子啊,還真是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她轉身催兩個兒子快吃飯,等會兒家裏人都要下工回來,可不好讓人瞧見她買了雞蛋,還只煮了自家的份。
廖大媳婦摸了摸口袋,裏面藏着那顆留給廖大剛的雞蛋,嘆了口氣,帶着兩個孩子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其實挺羨慕覃七月的。
買東西絲毫也不避着人,坦坦蕩蕩的。
在這個地方,誰不是小心翼翼地過日子?
買點肉、添點油,都得挑人少的時間、躲着公婆妯娌鄰居,生怕被人說一句“奢侈浪費”。
可覃七月偏偏不同。
她敢拎着一整袋米、肉、油,大大方方地從曬場走過,連眼都不眨一下。
廖大媳婦那時還勸她:
“妹子,買這麼多,又經過曬場,人家看了要眼紅的。”
覃七月卻淡淡一笑,回她一句:
“我花自己的錢,那是我男人用血和汗掙來的,又沒偷沒搶,爲什麼要躲躲藏藏?”
廖大媳婦想起這話,心頭忽地一熱。
是啊,都快到1979年了,又不是鬧飢荒的年月。
日子雖緊,可也不是買塊肉就得遮遮掩掩的時代了。
自己男人掙的工分,憑什麼花,還得看別人臉色?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有些日子,是該換個活法。
她沒再多想,只是這番感悟,卻不知不覺在心底種下了另一顆“念頭”。
*
覃七月不知道,正是這一句話,讓廖家本就脆弱的平衡即將徹底崩塌。
也會讓書裏的“女主”——廖花花,從此記恨上她。
此時,她已把豬蹄燉得香濃,蒸好的肉包和白米飯都在灶台的鐵鍋裏溫着。
早上來回走動,又挺着個大肚子,覃七月這會兒真覺得有些乏了。
她到院子裏看了一眼,小家夥還在認真拔雞毛,她叮囑了幾句,就轉身回屋躺着。
覃七月沒躺一會兒就睡着了。
沒一會兒,就被一陣刺耳的尖叫聲驚得坐了起來——
“我的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