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團長，血型報告出來了。”
醫務室的走廊盡頭，警衛員小張拿着一份化驗單，表情古怪地跑了過來。
秦烈正安排護士給石頭換一間幹淨的單人病房，聞言回頭，接過了報告。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秦嘉石，血型：RH陰性AB型。
秦烈，血型：RH陰性AB型。
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血型，被稱爲“熊貓血”。別說在一個小小的縣城，就算放眼全國，擁有這種血型的人也屈指可數。
如果說那張臉只是九分像，那這份血型報告，就是一記鐵錘，將那剩下的一分不確定性，也砸得粉碎。
這孩子，毫無疑問，是他的種！
秦烈捏着化驗單的指節有些發白。他秦烈，一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斷，從不相信命運的人，此刻卻感覺到一種荒謬又奇異的宿命感。
他真的有兒子了。
“團長，那……那孩子真是您的啊？”小張在一旁小聲地問，眼睛裏全是震驚。天知道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們那不近女色，看見女人就皺眉的閻王團長，居然在外面有個四歲大的兒子？這消息要是傳回京城，得炸翻多少人的天！
“不該問的別問。”秦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將化驗單折好，揣進了上衣口袋。
他轉身，對小張下令：“另外，派人去一趟青石鎮，給我查！把夏蘭蘭從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給我查個底朝天！尤其是四年前，她身邊發生過什麼，接觸過什麼人，一絲一毫都不能漏掉！”
雖然血型和相貌都對上了，但他骨子裏的謹慎，讓他必須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裏。這個女人身上謎團太多，他不能允許任何不可控的因素出現在自己和兒子的身邊。
“是！”小張立刻立正敬禮。
安排好一切，秦烈才轉身走向招待所。
軍區的招待所條件很簡陋，白牆水泥地，一張木板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就是全部的家當。
秦烈推門進去的時候，夏蘭蘭已經換上了後勤王姐送來的衣服。是一套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勞動布套裝，雖然寬大，但穿在她身上，卻別有一番味道。洗過的長發溼漉漉地披在肩上，襯得那張小臉愈發白皙，像一朵剛出水的芙蓉。
看到秦烈進來，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角，眼神有些閃躲，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石頭……他怎麼樣了？”她怯生生地問。
“睡着了，醫生說問題不大。”秦烈把門關上，將她和外面隔絕成兩個世界。
房間很小，他高大的身軀一進來，整個空間都顯得逼仄起來。空氣中彌漫着她沐浴後淡淡的肥皂香，和她身上獨特的女人香氣，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曖昧的氛圍。
“謝謝你。”夏蘭蘭低着頭，聲音很輕。
“不用。”秦烈走到桌邊坐下，從口袋裏摸出煙盒，想抽一根，但看到她那副樣子，又把煙塞了回去。
“你今晚先在這裏住下，明天我會安排。”他的語氣公事公辦，仿佛在安排一個普通的任務。
“……給你添麻煩了。”夏蘭蘭絞着手指，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秦烈看着她，心裏那點懷疑又冒了出來。她真的像表面上這麼無害嗎？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不好聽。而且，這個女人身上的味道，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那我走了，有事就去喊值班員。”
他說着，轉身走向門口。
就在他的手剛要碰到門把手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
“啊！”
秦烈回頭，只見夏蘭蘭身子一晃，像是沒站穩，直直地朝地上倒去。
他幾乎是本能地一個箭步沖過去，長臂一伸，穩穩地將她撈進了懷裏。
女人的身體又輕又軟，帶着沐浴後的溫熱，結結實實地撞在他堅硬的胸膛上。那柔軟的觸感，讓他身體一僵。
“對不起……我，我有點頭暈……”夏蘭蘭靠在他懷裏，臉色蒼白，聲音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她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溼漉漉的頭發蹭在他的下巴上，癢癢的。一股幽香鑽進他的鼻腔，比任何烈酒都上頭。
秦烈低頭，就能看到她因爲仰頭而露出的修長脖頸，和微微敞開的衣領裏那片細膩的肌膚。
他的呼吸亂了一拍。
“你……”他想把她推開，但看着她那副搖搖欲墜、隨時可能碎掉的樣子，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他媽的！
秦烈在心裏低咒一聲。他寧願去跟一個營的敵人幹一架，也不想應付眼前這種狀況。
他只能將她扶到床邊坐下。
“躺下休息。”他的聲音緊繃。
“我……我一個人……有點怕……”夏蘭蘭抓着他的衣角，眼神裏全是依賴和恐懼，演得天衣無縫。
一個剛從虎口逃生的女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會害怕是正常的。
秦烈所有的理由都被堵了回去。
他總不能把一個發着燒、精神受到極大刺激的女人獨自扔在這裏。萬一出了什麼事，他沒法交代。
秦烈看了一眼那張窄小的木板床，又看了一眼坐在床邊，只占了小小一角的女人。
最終，他拉過房間裏唯一的一把椅子，在離床兩米遠的地方坐了下來，高大的身軀像是門神一樣，堵住了門口。
“我在這裏，你睡吧。”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夏蘭蘭心裏的小人已經開始放煙花了，面上卻還是一副感激又惶恐的表情，小聲地說了句“謝謝”，然後聽話地躺了下去，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房間裏陷入了寂靜，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夏蘭蘭背對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而秦烈，則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黑暗中，女人的呼吸聲、她身上殘留的香氣，無孔不入地侵蝕着他的感官。他甚至能想象到被子下那具玲瓏有致的身體……
這個夜晚，對於“活閻王”秦烈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女人，可以比一場慘烈的戰鬥，更讓他煎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