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籠罩着地下室，蘇晚的呼吸幾乎停滯。沈聿修的手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生疼，但她不敢出聲。樓梯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止一個人，至少兩三個，步伐謹慎而訓練有素。
"別出聲。"沈聿修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跟我來。"
他帶着她貼着牆壁移動，避開樓梯正對的區域。蘇晚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撞破胸腔，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口袋裏的銅鑰匙——如果這些人是爲了母親的數據盒而來，那她絕不能讓他們發現鑰匙在她身上。
一道手電光從樓梯口掃下來，在黑暗中劃出刺眼的光痕。蘇晚屏住呼吸，感覺沈聿修的身體繃緊，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
"沒人。"一個低沉的男聲說道，"繼續搜。"
腳步聲分散開來，有人走下樓梯，手電光在地面上來回晃動。蘇晚借着微弱的光線看到沈聿修從西裝內袋摸出什麼——一把小巧的折疊刀？她從未想過他隨身攜帶武器。
"保險櫃在那邊。"另一個聲音響起，"查一下。"
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們要找的是沈家的研究資料！如果這些人拿到證據，母親多年的犧牲就白費了。她下意識地抓住沈聿修的袖子，指尖微微發抖。
沈聿修似乎察覺她的恐懼，手指在她掌心輕輕一按，無聲地傳遞着某種信號。然後，他猛地推開身旁的一排書架——
"砰！"沉重的書架轟然倒地，砸向闖入者的方向。黑暗中傳來一聲痛呼，手電筒摔在地上，光束亂晃。
"跑！"沈聿修拽着蘇晚沖向地下室另一側的備用樓梯。身後傳來憤怒的咒罵和急促的腳步聲，但沈聿修的動作更快。他們沖上狹窄的樓梯，推開一扇隱蔽的小門，竟然直接通向了宅邸的後花園。
夜風撲面而來，蘇晚大口喘息着，雙腿發軟。沈聿修沒有停下，拉着她穿過茂密的灌木叢，向花園深處的圍牆跑去。
"翻過去。"他蹲下身，雙手交疊做成踏腳，"快！"
蘇晚踩上他的手掌，借力攀上圍牆。就在她翻越的瞬間，身後傳來一聲悶響——沈聿修悶哼一聲，肩膀猛地一顫。
"沈聿修！"她驚恐地回頭，看到他右肩的衣服上滲出一片暗色。是血！有人開槍了？
"別停！"他咬牙低吼，縱身一躍抓住牆頭，利落地翻了過來。兩人跌落在圍牆外的草地上，沈聿修的呼吸明顯粗重了許多。
"你中槍了？"蘇晚聲音發顫，伸手去碰他的肩膀。
"只是擦傷。"他抓住她的手腕，"不能停，他們很快會追上來。"
他們穿過一片樹林，沈聿修的腳步越來越沉重。蘇晚扶着他，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異常高——他在發燒？還是失血過多？
終於，他們來到一條偏僻的小路，沈聿修掏出手機快速撥了一個號碼："老地方，立刻。"
不到五分鍾，一輛沒有標志的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他們面前。車窗降下，露出一張陌生的面孔——一個約莫五十歲的男人，眼神銳利如鷹。
"上車。"男人簡短地說。
沈聿修推着蘇晚先鑽進後座，自己緊隨其後。車門剛關上，轎車便猛地加速駛離。
"傷得重嗎？"司機從後視鏡看了沈聿修一眼。
"不嚴重。"沈聿修撕開被血浸溼的西裝，露出肩部一道猙獰的傷口，確實只是擦傷，但血肉模糊的樣子讓蘇晚胃部一陣絞痛。
"這位就是林菀的女兒？"司機打量着蘇晚，眼神中有種奇怪的審視。
"周叔，別嚇她。"沈聿修聲音冷了下來。
被稱作周叔的男人哼了一聲，從手套箱裏扔出一卷繃帶："自己處理一下。我們現在去哪？"
沈聿修看向蘇晚："你有安全的地方嗎？蘇家不能回，我的別墅也不安全了。"
蘇晚咬了咬唇。她確實有一個地方——大學時租的一間小公寓，連蘇家人都不知道。但該信任沈聿修嗎？他剛才在地下室承認最初接近她是爲了調查...
"蘇晚。"沈聿修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現在我們必須信任彼此，至少今晚。"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車內顯得格外深邃，裏面盛着一種蘇晚從未見過的懇切。最終，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一個地方。"
小公寓位於城東一棟老舊的居民樓裏，蘇晚已經一年多沒回來了，但鑰匙仍放在錢包的暗格中。進門時，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但至少這裏安全——暫時安全。
周叔幫沈聿修簡單處理了傷口後便離開了，臨走前意味深長地說："明早我來接你們。別聯系任何人，包括那個林姨。"
門關上後，公寓裏只剩下他們兩人。蘇晚翻出醫藥箱，沉默地替沈聿修更換繃帶。他的肩膀肌肉結實，皮膚溫熱，近距離讓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古龍水的氣息。
"你不問周叔是誰？"沈聿修突然開口。
"你會告訴我嗎？"蘇晚反問，手上動作不停。
"我父親的老部下，現在經營一家私人安保公司。"沈聿修的聲音因疼痛而略顯緊繃，"他是少數知道'回聲'項目真相的人之一。"
蘇晚系好繃帶，退後一步："現在能告訴我完整的真相了嗎？那些闖入者是誰？爲什麼要追殺我們？"
沈聿修站起身，走到窗前拉緊窗簾，然後轉向她："'回聲'項目從未真正終止。十年前，它被轉移到了沈氏集團旗下的一個空殼公司，由董事會中的某些人秘密運作。"
他拿出手機，調出一份加密文件："這是我這幾年收集的證據。他們一直在進行非法基因實驗，對象包括孤兒院的兒童、流浪漢...甚至一些被宣告死亡的病人。"
蘇晚接過手機，屏幕上是一系列觸目驚心的照片和醫療記錄。她的胃部一陣翻騰："這...這是人體實驗！"
"是的。而你母親的數據盒裏，有能證明這一切的關鍵證據——最初的基因序列樣本和實驗設計圖。"沈聿修的眼神變得銳利，"那些人今天闖入老宅，就是爲了銷毀最後的證據。"
蘇晚的手下意識摸向口袋裏的鑰匙。她該現在告訴他嗎？如果林姨保管着另一個數據盒...
"蘇晚，"沈聿修突然靠近一步，聲音低沉，"我知道你不完全信任我。但請相信，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保護你，以及完成你母親未竟的事。"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蘇晚幾乎要沉溺其中。但理智拉住了她："你還沒回答我在地下室的問題。我們的婚姻...到底是什麼？"
沈聿修沉默良久，最終嘆了口氣："最初，我確實是爲了調查才接近你。我需要通過你找到你母親的數據盒。但..."
他抬手輕輕觸碰她的臉頰，指尖微涼："但當我真正見到你，看到你在畫室裏專注的樣子，看到你面對蘇家刁難時的堅韌...我發現自己無法再保持距離。"
蘇晚的心髒狂跳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沈聿修如此直白地表達情感。
"那種基因帶來的共情能力，"他繼續道，聲音幾乎是一種痛苦的嘶啞，"讓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你的每一次快樂、悲傷、憤怒...就像它們是我自己的一樣。我試過抵抗，但越抵抗，痛苦就越強烈。"
蘇晚想起他那些突如其來的頭痛，總是在與她有關的時刻發作。原來那不是排斥...而是相反？
"所以你的頭痛..."
"是因爲我試圖壓抑對你的關注和情感。"沈聿修苦笑，"諷刺吧？這種基因本該讓我們更容易連接，卻成了最大的障礙。"
蘇晚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一切太復雜了——基因、實驗、陰謀，還有他們之間扭曲的關系。但有一點她很確定：此刻的沈聿修是真實的，那種痛苦和渴望無法僞裝。
"我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她最終說道，轉身走向狹小的廚房，"我去弄點吃的。"
冰箱當然是空的，但櫥櫃裏還有幾包泡面。蘇晚機械地燒水、煮面，思緒卻飄回那把鑰匙。如果林姨保管着母親的數據盒，她必須盡快聯系她。但周叔警告過不要聯系任何人...
"在想什麼？"沈聿修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嚇得她差點打翻鍋子。
"沒什麼。"她迅速調整表情，"只是...這一切太超現實了。"
沈聿修沒有追問，只是接過她手中的筷子："我來吧，你去休息。"
他們沉默地吃完簡單的晚餐，公寓裏的氣氛微妙而緊繃。夜漸深，唯一的臥室只有一張單人床。
"你睡床，我睡沙發。"沈聿修不容置疑地說。
蘇晚沒有反對。她太累了，身心俱疲。簡單洗漱後，她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睡。月光透過薄窗簾灑進來，在地板上畫出模糊的光影。
客廳傳來沈聿修輕微的動靜，他似乎也輾轉難眠。蘇晚想起他肩上的傷，心裏一陣愧疚——他是爲了保護她才受傷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迷迷糊糊地睡去，卻陷入混亂的夢境：母親在療養院裏對她說着什麼，但聲音被某種尖銳的噪音淹沒；沈聿修站在遠處，身影模糊；而那個神秘的符號——圓圈中的三個三角形，在夢中不斷旋轉、放大...
"蘇晚！醒醒！"一個急促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她猛地睜開眼，發現沈聿修正俯身站在床邊，一只手輕捂着她的嘴。"有人在外面。"他低聲道，眼神警覺。
蘇晚瞬間清醒，聽到門外確實有細微的腳步聲——有人正在走廊上徘徊！
沈聿修示意她保持安靜，自己悄無聲息地移動到門邊，從貓眼向外看。他的身體瞬間繃緊："是今天那些人。"
恐懼如潮水般涌來。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裏的？蘇晚的大腦飛速運轉，突然想起什麼——她的手機！雖然關機了，但如果那些人能追蹤信號...
"後窗。"沈聿修迅速回到她身邊，"公寓樓外側有消防梯，我們從那裏走。"
蘇晚剛跳下床，門鎖就傳來輕微的咔噠聲——有人在撬鎖！沈聿修一把拉過她，推開臥室窗戶。寒冷的夜風灌進來，下方的消防梯在黑暗中顯得搖搖欲墜。
"快！"他推着她爬上窗台。
就在蘇晚踏上消防梯的瞬間，公寓門被猛地踹開。一聲悶響，沈聿修的肩膀再次飆血——又中槍了！這次不是擦傷，子彈直接貫穿了他的右肩！
"沈聿修！"蘇晚驚恐地喊道。
"走！"他咬牙翻出窗戶，強忍着劇痛跟上她。他們跌跌撞撞地爬下消防梯，身後傳來追兵的腳步聲。
跑到街上時，沈聿修的臉色已經慘白，鮮血浸透了他半邊身子。蘇晚扶着他躲進一條小巷，手忙腳亂地按壓他的傷口止血。
"堅持住...求你了..."她的聲音帶着哭腔。
沈聿修虛弱地笑了笑："沒...沒事。聯系周叔...密碼是...你生日倒過來..."
他的眼睛開始失去焦距，身體越來越沉。蘇晚顫抖着從他口袋摸出手機，輸入3020——她的生日是2月3日。手機解鎖了，通訊錄裏"周叔"的號碼就在最近聯系人中。
電話接通後，周叔的聲音異常冷靜："位置？"
蘇晚報出附近的街名，然後緊緊抱住沈聿修，生怕他的生命會從指縫間溜走。遠處，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