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劇團有聚餐,溫梨來參加了。
原先想着就待兩分鍾,找個借口就溜。誰知道竟然會遇到她偶像,莊墨。
莊墨可是昆曲界的泰鬥人物,專工大淨,他飾演的西楚霸王項羽,雄渾悲壯,被譽爲“活霸王”,是溫梨學戲時就仰望的存在。
他近年已很少登台,更多是從事教學和幕後指導工作,溫梨沒想到會在港城劇團的普通聚餐上遇見他。
他坐在主桌,與鄭團長低聲交談着,身姿依舊挺拔,眉宇間自帶一股威嚴氣度。
溫梨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目光時不時的飄向主位。
鄭團長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溫梨,過來一下。”
溫梨有些疑惑,但還是起身過去。
“莊老師,這就是我剛才跟您提過的溫梨,今天《長生殿·小宴》的楊貴妃,可是讓我們眼前一亮啊。”鄭團長熱情地介紹着,然後又對溫梨說,“溫梨,這位是莊墨莊老師,咱們昆曲界的大家,今天特意過來看看。”
“莊老師好。”溫梨微微躬身,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激動和恭敬。
莊墨目光溫和地打量着她,點了點頭,“嗯,剛才在台下看了你的演出,很不錯。身段、唱腔、尤其是那份氣韻,很難得。”他頓了頓,問道,“聽說你是初來港城?”
“是的,莊老師。”
“師從哪位?”
溫梨報出了自己啓蒙老師的名字。
莊墨若有所思,“原來是李老先生的高足,難怪底子這麼扎實。你今天的‘臥魚’和下腰,分寸把握得極好,既有楊玉環的嬌媚,又不失宮廷的儀度。”
溫梨很是謙虛的說道:“謝謝莊老師指點。”
“談不上指點,”莊墨擺擺手,語氣隨和,“只是看到好苗子,忍不住多說了兩句。港城這邊昆曲氛圍不如內地,你能來,是好事。”
他又問了溫梨幾個關於角色理解和唱腔處理的問題,溫梨都謹慎而認真地回答了。
莊墨聽得頻頻點頭,眼中贊賞之意更濃。
聚餐結束,溫梨提着包準備離開。
鄭團長追了上來,臉上帶着笑意,“溫梨,等等。”
“團長?”
“莊老師很欣賞你,”鄭團長壓低聲音,帶着一絲興奮,“他最近正在籌備一出新編歷史劇《女史》,正在物色女主角,剛才私下問我,看你有沒有興趣去試個鏡?”
溫梨微怔住。
《女史》?
她聽說過這個項目,是港城文化局重點扶持的劇目,由莊墨親自擔任藝術總監,未拍先火,多少人擠破頭都想參與。
她有些不確定的問着,“我…我可以嗎?”
“莊老師開了口,就是機會。”鄭團長說着,“好好準備,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把握住了,對你的前途大有益處。”
溫梨點點頭,“好。”
…
等她回到深水灣,已經晚上十點半。
溫梨小聲問着,“他呢?”
梅姨說着,“先生在書房。”
溫梨瞬間鬆了一口氣,正準備輕聲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太太。”梅姨叫住她。
“嗯?”
“您這幾天雖然排練很忙,但…先生那邊,”梅姨的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些許提醒的意味,“還是多上心些好。先生雖然不說,但…要是傳出去,也不好。”
“…我知道了。”
傳出去?
傳出去就傳出去唄。
溫梨上了樓,全然把梅姨的提醒遺忘在腦後。
梁斯樾在書房處理着工作。
電腦屏幕的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手邊的咖啡已經涼透,他卻恍然未覺,只是指尖在鍵盤上偶爾敲擊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樓下隱約傳來汽車引擎聲,他看了眼時間,眸色深沉,說不出喜怒。
他知道是溫梨回來了。
主臥內,溫梨洗完澡、吹完頭發,累得直接躺床上。
迷糊間,她感覺身旁的床墊一陷。
接着,她被人抱在懷裏。
再然後,那吻不由分說的落在她身上。
“我、我不想…”溫梨掙扎着,“梁斯樾…我不想做…”
她的聲音帶着剛醒的沙啞和明顯的抗拒,雙手抵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試圖拉開一點距離。
梁斯樾眸色一沉,懲罰似的咬了下她的唇瓣,“怎麼?跟我做就這麼難受?跟其他人聚餐聊天的時候,怎麼不難受?溫梨,我娶你回家,不是擺在台上看的。”
“……”
溫梨抿唇,壓着情緒。
梅姨的話出現在耳邊:【太太,你要記住,先生他吃軟不吃硬。】
她眸色一轉,帶着水霧,波光瀲灩,主動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帶着哭腔,聲音軟的像是在撒嬌,“我好累…你都不知道我這麼多天有多累。”
她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勾着他脖子的手臂卻軟綿綿地沒什麼力氣,整個人仿佛一碰就要碎掉,“每天排練,身上沒有一處不酸疼,骨頭都快散架了…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溫梨說着,眼睫輕顫,一滴淚恰到好處地滑落,沾溼了他的頸側皮膚,帶着微涼的觸感。
梁斯樾的動作果然停了下來。他撐在上方,審視着她。
溫梨閉着眼,眉頭微蹙,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細小的淚珠,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脆弱,不似作僞。
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睜開眼看着他。
“累?”他聲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劇團的工作,比做梁太太還累?”
溫梨心裏一緊,知道他在試探。
她吸了吸鼻子,眼神帶着疲憊的迷蒙,小聲抱怨着,“站得太久了,腳疼…而且,我也是新來的,我還要適應他們的節奏…劇團裏還有好多人都不喜歡,他們都不跟我講話…”
越說,眼淚流的越多,她勾在梁斯樾脖頸上的手臂縮緊了些,“我們下次做吧…我現在頭好暈、也好沒力氣…”
梁斯樾的呼吸在她帶着哭腔的哀求中微微一滯。她此刻蒼白脆弱的樣子,不似作僞。
他捏着她下巴的力道鬆了些。
“不適應?”他重復着她的話,“誰給你氣受了?”
溫梨心裏一緊,生怕他深究,連忙搖頭,聲音越發綿軟含糊,“沒有…就是…融不進去…”她說着,打了個哈欠,眼皮沉重,“好困…腳也疼…”
她將自己蜷縮起來,額頭抵着他的胸膛。
梁斯樾沉默了片刻,終於徹底鬆開了鉗制,翻身躺到一側,卻依舊將她圈在懷裏。
“睡吧。”
溫梨頭一次被他抱着睡。
那種想睡又不敢睡的感覺要把她折磨死了。
就當四周都靜下來的時候,梁斯樾說着,“既然這麼累,明天就去醫院,讓醫生給你做個全面檢查。順便看看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適不適合懷孕。”
“……”
溫梨的呼吸瞬間一窒。
全面檢查?
是否適孕?
他果然沒有完全相信。
死老男人心眼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