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京剛結束一台手術,脫下白大褂準備下班,就接到了時荔的吐槽電話。
他皺着眉聽完,剛掛掉沒兩分鍾,顧野的電話又打了進來,約他去“驚宴”聚聚。
想起時荔說的那些包裹,他沒推脫。
時京推開包間門,三個人正坐在麻將桌前,無聊的玩着撲克。
“可算來了!就等你這最後一個!”顧野一見他就嚷嚷,“時醫生也太不夠意思了,跟阿衍拌了兩句嘴,連兄弟們的局都敢鴿?”
之前顧野就約過他好幾次,時京回海城不久,實在是太忙,沒顧上。
他徑直在桌前坐下,麻將機開始滾動洗牌,牌塊碰撞的聲響裏,坐在他上首的陸池衍先開了口,眼神帶着點幸災樂禍:“時醫生最近很忙,連零花錢都忘了給念寶。”
時京抬眼睨他,“那些衣服怎麼回事?”
這話一出口,顧野和胡明志立刻對視一眼,胡明志先笑着搭腔:“喲?這是又出什麼新情況了?”
“你們倆現在可是海城的‘熱門話題’,都傳陸家太子爺心儀時家二少,還跟時二少奶奶有‘奪妻之仇’呢!”
陸池衍:“......”
顧野也跟着調侃:“還有更離譜的!說陸太子爺彎了,逼得陸叔叔陸阿姨都想生二胎,好給陸家傳宗接代!”
陸池衍咬着沒點燃的煙,臉色沒什麼變化,不用想,這話肯定是他那沒腦子的姐姐傳出去的。
時京沒理會那兩人,臉色寡淡,只盯着陸池衍追問:“什麼時候把那些衣服弄走?”
“時醫生在醫院的工資,恐怕養不起念寶吧?不如我幫你養。”
“不用,念寶向來節約,從不喜歡穿那些昂貴的衣服。”
陸池衍隨手丟出一張“九條”,挑眉,“可我昨天在雲衣坊見着她,她對着那裙子,明明愛不釋手。”
“那是你不了解她。”時京摸起一張牌也跟着丟了出去,“她喜歡的從來不是這些華服。”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話裏話外全是針鋒,連麻將桌旁的顧野和胡明志都沒敢再插話,只默默摸牌,生怕摻和進去引火燒身。
幾輪下來,時京輸得明顯。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池衍是故意針對他。
作爲坐在時京上首的上家,他好幾次明知時京要“吃”的牌,卻偏不放手,反倒故意打別的牌卡住時京的局。
最後一局結束算賬,時京前前後後輸了上百萬。
散場時,陸池衍靠在椅背上,嘴角勾着點戲謔的笑:“時醫生還真是客氣,不就是給念寶送了幾件衣服嗎?你這是急着還人情?”
時京平時本就不常打麻將,對輸贏更是看得淡。
至於那些衣服,他也沒再提讓陸池衍運走的事,他太清楚陸池衍的性子,你越上趕着說,他越來勁。
不過是幾件衣服,實在不行,拿回去給媽穿也合適。
他沒再說什麼,只跟三人說了聲“先走了”,便起身離開了包間。
剩下三人移到沙發邊喝酒,顧野看着陸池衍的臉色,忍不住開口勸:“阿衍,蘇念都跟時京結婚了,你還在這較什麼勁?當初要是真喜歡,就該早早把人接來海城,哪還有現在這些事?”
胡明志也跟着附和,語氣裏帶着點現實:“就是啊,人家現在有夫有子,早不是當年那個清純小白花了,你再惦記也沒用。”
陸池衍手裏握着酒杯,指節輕輕摩挲着杯壁,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細痕,又緩緩掛在杯沿。
他像是沒聽見兩人的話,垂着眼,眼神有一瞬的發直。
不知怎麼回事,剛才牌桌上時京喊“念寶”時,他總覺得那兩個字裏少了點該有的親昵,反倒像在叫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這念頭剛冒出來,他就嗤笑着搖了搖頭。
真無聊,在這瞎琢磨。
人家都正經結婚了,時京還把蘇念帶去了時家的婚禮,這不就是昭告天下的意思嗎?
他沒再想下去,隨手放下酒杯,起身扯了扯西裝下擺:“走了。”
*
讓時京意外的是,陸池衍第二天竟真讓人把衣服拖走了。
他給蘇念打去電話,電話那頭的蘇念還愣了愣,顯然也沒料到。
轉眼又是周五,這天海城下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響。
蘇念收拾好東西,正準備下班去幼兒園接兒子,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張德政探出腦袋喊她:“蘇念,來我辦公室一趟。”
蘇念心裏咯噔一下,還是應了聲“好”,跟着走了進去。
辦公室裏,張德政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肚子把襯衫撐得緊繃繃,領口的扣子崩開兩顆,露出油膩的脖頸。
他見蘇念進來,臉上堆起彌勒佛似的笑,“小蘇啊,來公司這陣子,還習慣不?”
蘇念幹笑兩聲:“挺好的,謝謝張經理照顧。”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張德政點着頭,慢悠悠起身,一步一步挪到蘇念面前,身上的煙味混着一股怪味撲面而來。
蘇念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後背幾乎貼到門板:“張經理要是有話,您直說就好。”
張德政眯着眼,視線掃過蘇念的領口,聲音壓得又低又黏:“直說,那我就直說了。“
“蘇念啊,以你的工作能力,不用等試用期結束,我現在就能給你籤字轉正,以後在設計部,也沒人敢給你穿小鞋。”
這話裏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蘇念剛來一個月,按公司要求實習期三個月,才能轉正,轉正後工資比現在高20%。
當然,如果表現好,也可以提前轉正,但這個就得頂頭上司幫你申請了,張德政就是她的頂頭上司。
可眼下,張德政卻拿這事威脅她。
而且,聽說他還是總裁的娘家小舅,實打實的皇親國戚。
要想在公司長久待下去,不能得罪他。
蘇念壓着胃裏的一陣翻騰,“張經理,公司沒給我轉正,說明我做得還不夠好。您放心,我肯定繼續努力,不拖咱們部門的後腿。”
說完,她不等張德政反應,拉開門,就沖出了辦公室。
門後的張德政臉上的笑瞬間垮掉,肥臉擰成一團,油膩的嘴角撇了撇,低聲罵道:“呸,給臉不要臉!瞧着有幾分姿色,卻是個榆木疙瘩,不識抬舉的東西!”
*
蘇念壓下心底的不適,跑去打車,可雨天車難打,連網約車都少。
等她趕到幼兒園,大部分孩子都被接走了。
蘇念匆匆去教室牽出辰辰,幼兒園門口的小路積水多,她讓辰辰舉着傘,抱起他往公交站台走。
那裏有直達夢園景城的車。
“媽媽,你後背都溼了。”辰辰小手摸了摸她的衣服。
雨太大了,跟掛了道水簾似的,她來的路上衣服就溼了大半,褲腳透心涼,黏在腿上難受得很。
“媽媽,我下來自己走吧。”
辰辰晃了晃腿,覺得媽媽抱得有些吃力。
“不用,馬上就到了。別晃,等會褲腿溼了難受。”
母子倆正有些艱難的往車站走,身後突然響起一聲車喇叭,嚇了她一跳。
蘇念抱着辰辰往路邊讓了讓,一輛黑色賓利卻緩緩在她身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