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的露水打溼了褲腳，秦楓跟着蘇晴穿過拆遷區的圍擋時，安全帽上還沾着草葉。遠處的大雲寺廢墟在晨霧裏只剩個模糊的輪廓，斷牆像巨獸的肋骨般戳向灰白的天空，檐角殘存的風鈴偶爾發出一兩聲嘶啞的響。
“拆遷隊七點才來，我們有兩個小時。”蘇晴從背包裏掏出副白手套，“上次來勘測的人說，大殿遺址的佛龕牆根有異常，磚縫比別處寬，像是後來補砌的。”
秦楓戴上手套，指尖觸到掌心的佛骨片，那股熟悉的溫熱感又冒了出來。他抬頭望向廢墟深處，天眼悄然運轉——視野裏的斷牆都蒙上了層淡青色的光暈，那是年代久遠的古物特有的氣息，而大殿方向，竟有團濃鬱的金光被斷牆擋着，像被裹在繭裏的火苗。
兩人踩着碎磚往裏走，沿途能看到些燒焦的木梁，梁上還纏着沒燒盡的紅綢，想必是當年香客掛的祈福帶。轉過半截傾頹的山門，蘇晴突然停住腳步，指着地面的青苔：“你看這腳印。”
青苔上印着串新鮮的鞋印，鞋碼很大，紋路和昨天追他們的黑衣男人鞋底一模一樣。更奇怪的是，腳印在大殿廢墟前突然消失了，像是憑空蒸發。
“他們來過了？”秦楓心頭一緊，握緊了兜裏的佛骨片，“難道已經找到東西了？”
蘇晴蹲下身捻起點泥土，湊到鼻尖聞了聞：“泥土是溼的，但沒沾到青苔，說明他們是從別的地方繞進來的。”她指向右側的偏殿遺址，“那邊有個地窖入口，去年冬天我來的時候還沒塌。”
偏殿的殘牆只剩半人高，牆角果然有個蓋着石板的洞口，石板邊緣的泥土有被翻動過的痕跡。秦楓掀開石板，一股混雜着黴味和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地窖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隱約能聽到水滴聲。
“我先下。”蘇晴打開頭燈，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陡峭的土梯，“你在上面看着，有動靜就喊我。”
秦楓沒讓她獨自下去。他搶過頭燈往地窖裏照了照，確認沒有明顯的機關，才跟着爬了下去。地窖不深，約摸三米高，四壁堆着些破損的佛經和木魚，正中央擺着個褪色的蒲團，蒲團前的地面有被反復擦拭的痕跡，像是長期有人在這裏打坐。
“這是慧能大師的禪房地窖。”蘇晴摸着牆壁上的刻痕，“你看這些經文，是用指甲刻上去的，應該是圓寂前那段時間刻的。”
秦楓的目光被牆角的木箱吸引。箱子上了鎖，鎖扣已經生鏽，但箱體很幹淨，顯然最近被人動過。他用天眼掃過箱體，沒發現異常，正準備找東西撬鎖，掌心的佛骨片突然劇烈發燙，燙得他差點掉在地上。
“怎麼了？”蘇晴連忙扶住他。
秦楓沒說話，只覺得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地窖的牆壁在視野裏漸漸透明，露出外面大殿的輪廓——他又看到了那些破碎的畫面：火舌舔舐着梁柱，慧能大師抱着個鑲金的盒子沖進地窖，用磚塊堵住入口，然後跪在蒲團前，將佛骨片塞進盒子的鎖孔，盒子發出聲輕響，竟自動打開了……
畫面消失時，秦楓發現自己正蹲在蒲團前，手指無意識地按在蒲團下的地磚上。地磚是活動的，輕輕一掀就露了出來，下面是個暗格，暗格裏鋪着塊暗紅色的絨布，布上放着把黃銅鑰匙，鑰匙柄上刻着個極小的“雲”字。
“這是……開那個箱子的？”蘇晴拿起鑰匙比對鎖孔，大小正好吻合。
鑰匙插進鎖孔的瞬間，木箱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兩人對視一眼，都屏住了呼吸。秦楓緩緩掀開箱蓋，裏面鋪着層防潮的油紙，油紙下裹着的，正是畫面裏那個鑲金盒子——四方形的龕體，邊角的鎏金雖有些磨損，但刻着的梵文“守護”仍清晰可見，與佛骨片上的字跡如出一轍。
“這就是……傳說中的鑲金佛龕？”蘇晴的聲音帶着顫抖。她小心翼翼地捧出盒子，盒子比想象中輕，入手溫潤，不像是金屬質地，倒像某種玉石。
秦楓的天眼落在盒蓋上，看到了層極淡的能量光暈，與佛骨片的氣息完全一致。他想起畫面裏慧能大師的動作，掏出佛骨片往盒蓋的凹槽裏一放，骨片竟像長在了上面，嚴絲合縫。
盒蓋自動彈開的刹那，地窖裏突然亮起柔和的金光。裏面沒有佛骨舍利，只有一卷泛黃的經卷，經卷旁放着塊巴掌大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的菩提樹圖案，葉脈裏嵌着細小的金砂，在光線下閃着細碎的光。
“這是……菩提玉佩？”蘇晴拿起玉佩，指尖剛觸到金砂，玉佩突然飛出她的掌心，自動貼到秦楓的胸口，像磁石吸鐵般牢牢粘住。
秦楓只覺得一股暖流順着玉佩涌入體內，與天眼的能量交織在一起，之前被佛骨片燙出的灼痛感瞬間消失了。他翻開那卷經卷，裏面的字跡是用朱砂寫的，墨跡雖有些褪色，但筆畫剛勁有力，開頭寫着“大雲寺秘錄”五個字。
“十年前那場火，不是意外。”蘇晴湊過來看經卷，“上面說，有夥人闖進寺廟，逼慧能大師交出佛龕裏的‘密鑰’，大師不肯，才放了火。”
秦楓往後翻了幾頁，心跳越來越快。經卷裏記載的，根本不是佛經，而是關於一個神秘組織的秘密——這個組織自稱“影閣”， decades來一直在搜羅散落民間的古物密鑰，據說集齊三把密鑰，就能打開千年前高僧封印的“萬佛窟”，裏面藏着足以顛覆古玩界的寶藏。
而這鑲金佛龕，就是三把密鑰中的“菩提鑰”。
“影閣……”秦楓想起那些黑衣男人，“昨天追我們的，肯定是影閣的人。”
經卷的最後一頁畫着張簡易的地圖，標注着大雲寺的位置，並用朱砂圈出了後山的一處斷崖，旁邊寫着“餘二鑰，藏於斯”。看來另外兩把密鑰，很可能也在這座山裏。
就在這時，地窖上方傳來石板被挪動的聲響，緊接着是男人的說話聲，正是那個左耳帶疤的黑衣男人：“老大，肯定在下面，我昨天看見那小子往這邊來了。”
蘇晴立刻吹滅頭燈，地窖瞬間陷入黑暗。秦楓將經卷和佛龕塞進背包，拉着蘇晴往地窖深處退，退到堆放佛經的角落時，手指碰到塊鬆動的牆磚——又是個暗門！
暗門後是條狹窄的通道，僅容一人爬行。秦楓先把蘇晴推了進去，自己剛要跟上，就聽見地窖門被踹開的聲音，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裏掃來掃去，伴隨着翻箱倒櫃的響動。
“老大，箱子空了！”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東西找出來！”
秦楓咬緊牙關，迅速鑽進通道，反手將暗門推回原位。通道裏彌漫着泥土的腥氣，只能容他匍匐前進，爬了約莫十幾米，前方突然透出光亮，傳來譁譁的水聲。
爬出通道才發現，外面是條山澗，水流撞擊着岩石，發出轟鳴。通道出口藏在茂密的灌木叢裏，正好能看到大雲寺廢墟的全貌——三個黑衣男人正站在大殿前，其中一個舉着對講機，似乎在匯報什麼。
“往這邊走。”蘇晴指着山澗上遊，“翻過那道山梁就是公路，他們追不上。”
秦楓卻盯着廢墟裏的一個角落。那裏有棵半枯的老槐樹，樹幹上纏着圈生鏽的鐵鏈，鐵鏈末端拴着塊斷裂的石碑，碑上刻着的“大雲寺”三個字，在晨光裏泛着青灰色。天眼視野裏，石碑的斷裂處竟有金光溢出，與佛龕的氣息隱隱呼應。
“等等。”秦楓突然拉住蘇晴，“那石碑有問題。”
經卷裏的地圖標注的斷崖，就在老槐樹的方向。他懷疑石碑裏藏着關於另外兩把密鑰的線索，但現在顯然不是回去查看的時候。黑衣男人已經發現了通道出口的灌木叢在晃動，正罵罵咧咧地往山澗這邊走。
“先撤！”蘇晴拽着他往上遊跑。山澗的石子路很滑，她幾次差點摔倒，都被秦楓牢牢扶住。跑到山梁頂端時，秦楓回頭望了眼大雲寺，晨光已經驅散了晨霧，斷牆的陰影在地面投下長長的輪廓，像個巨大的問號。
他摸了摸胸口的菩提玉佩，玉佩已經不燙了，但那股溫潤的感覺一直留在心口。背包裏的鑲金佛龕隔着帆布傳來微弱的震動，像是在與什麼東西共鳴。
“影閣爲什麼非要找這三把密鑰？”蘇晴靠在樹上喘氣，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住，“萬佛窟裏到底藏着什麼？”
秦楓翻開經卷的最後一頁，地圖上的斷崖處，除了朱砂圈，還有個極小的符號，像只展翅的鳥。他突然想起菩提玉佩上的菩提樹，樹與鳥，或許就是解開下一處謎題的關鍵。
“不管藏着什麼，”秦楓將經卷收好，眼神變得堅定，“不能讓影閣的人拿到。”
山風吹過樹梢，帶着遠處寺廟的檀香氣息。秦楓知道，找到菩提鑰只是開始，接下來要面對的，不僅是影閣的追殺，還有千年前流傳下來的秘密。而那半枯的老槐樹下，斷裂的石碑裏，一定藏着通往真相的下一條線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