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沈知禾被嗆得眼淚都逼出來了。
逼仄的屋子裏煙霧繚繞,堪比仙宮。
昏暗中,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破板凳上,揮動着比他手臂還長的破鍋鏟,費力地翻動着鍋裏黑乎乎的東西。
三豆兒乖乖坐在一邊,眼巴巴地看着鍋裏。
“媽媽,哥哥,你們回來啦!”二豆兒聽見動靜,扭過頭,小臉被煙熏得黢黑,“飯快好了,我煮了糊糊!”
這一刻,沈知禾的心又酸又痛。
一個五歲,還在發燒的孩子,竟然踩着板凳在做飯?!
“豆兒,你……”
她聲音哽咽了,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將二豆兒從板凳上抱下來,“誰讓你做飯的?摔着了怎麼辦?燙着了怎麼辦?!”
“媽媽,豆兒沒事,你看!”二豆兒邀功似得,指着鍋裏幾苗綠色的東西,“這是我跟三豆兒剛剛出去撿的菜!可嫩啦!”
“媽媽!”一旁的三豆兒看到媽媽,終於忍不住委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伸出小手要抱抱。
沈知禾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洶涌而出。
她一手抱着大豆兒,一手緊緊摟住二豆兒和三豆兒。
委屈、心酸、憤怒,還有沉甸甸的責任感在她心頭蔓延。
她不能倒下!
她必須想辦法在這個年代好好活下去,給孩子們最好的生活條件!
強打起精神,她給三個孩子喂了退燒藥,然後看着鍋裏黑乎乎的東西,胃裏一陣翻騰。
硬着頭皮扒拉了幾口。
味道……一言難盡。
幾個孩子卻吃得津津有味。
沈知禾看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瘋!
飯後,沈知禾在這破敗的屋子裏到處翻找,想找出點值錢的東西先應應急。
她一個現代人,自信能在這個年代闖出一番天地。
不過現在風聲緊,國家嚴厲打擊投機倒把行爲,做買賣是不可能了,萬一被抓起來可是要蹲局子的,所以她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找一份正經工作。
幾個孩子年紀也慢慢大了,需要啓蒙教育,讀書寫字。
這些,都需要錢。
終於,她從一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一個落灰的箱子,打開一看,裏面是幾件當年母親留給她的首飾。
父母身份特殊,這些東西不能拿出去賣,她只能默默收好。
就在她準備合上箱子時,突然看到箱蓋內襯的一個小破洞裏,有一枚樣式古樸,鑲嵌着藍寶石的男士袖扣!
沈知禾的心猛地一跳!
這枚袖扣……
是那晚原主激烈反抗時,從那個狗男人身上扣下來的!
原主無數次想把它扔掉,卻又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
沈知禾腦海中迅速閃過一計。
她要帶着這枚袖口去找那戰霆舟!
要讓他親口承認,五年前那個雪夜,柴房裏發生的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即便他不認她,也不能不認孩子呀。
別的不說,至少孩子的撫養費得要回來!
“媽媽,”大豆兒糯嘰嘰跑來,仰起小臉,“那個……很凶的叔叔,真的是我們的爸爸嗎?”
看來今天發生的事他都看到了,也聽到了。
幾個孩子打小就知道陸承宇不是他們的親爸爸,但對姓陸的還是抱有一絲幻想。
現在他們的親生父親就在眼前,沈知禾決定告訴孩子們實話。
她把孩子們都叫到身邊,簡單說了經過。
“……所以,明天媽媽就帶你們去找你們的親爸爸,好不好?”
二豆兒氣憤地叉着小腰,“不好!他是壞爸爸!他不要我們,我們也不要他!哼!”
三豆兒抱着沈知禾的大腿,親昵地蹭了蹭,“豆兒只要麻麻!麻麻去哪豆兒就去哪!”
沈知禾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大豆兒沉默了半晌,緩緩開口,“媽媽,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支持你。”
沈知禾欣慰地將三個孩子擁在懷裏。
至少她還擁有三個全心全意愛着她、依賴她的寶貝。
爲了他們,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闖!
……
翌日,戰家老宅。
巨大的紅木餐桌上,擺放着各類珍饈佳肴。
戰衛國端坐主位,面色陰沉的可怕,目光死死盯在戰霆舟身上,重重落下了筷子。
“霆舟,你回國也有一陣子了,工作上的事情我不幹涉你,但你也老大不小了,都說三十而立,你這歲數再不娶個媳婦,我戰家的香火怎麼延續?”
戰霆舟還沒說話,坐在他斜對面的小妹戰明玥誇張地翻了個白眼。
“哎呦喂,爸,這都什麼年代了?還香火不香火的?您當這是給灶王爺續香呢?”
她嗤笑一聲,身體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
“憑我哥這條件,只要他點個頭,想嫁進咱們戰家的姑娘能從紫禁城排到上海灘好嗎?還用得着您老操心?”
“你閉嘴!”戰衛國氣得不輕,炮火瞬間轉移,“還有你,戰明玥!小小年紀,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瘋,哪個正經門第的敢娶你這樣的?!”
戰明玥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的人生我做主,瞧不上我是他們沒眼光!再說了,大清早亡了,您那套傳宗接代的老古董思想,趁早收起來吧,被給自己氣出個好歹來。”
“你!逆女!反了你了!”
戰衛國氣得渾身發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當作響。
坐在戰明玥旁邊的大姐戰靜姝,死死攥着手裏的筷子,指節泛白。
結婚八年無所出,是她心頭最深的刺!
每次一到這種話題,都讓她如坐針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丈夫林致遠。
林致遠是入贅到戰家的女婿,感受到嶽父的怒火,他連忙把頭埋得更低,只顧着扒拉飯,一聲不吭,生怕引火燒身。
蘇婉見丈夫氣得不輕,趕緊出來滅火,“衛國,消消氣,明玥還小呢,不懂事……”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戰霆舟,眼神裏滿是懇求。
“霆舟啊,你爸也是爲了戰家着想,媽這裏給你挑了一個品貌家世都頂好的姑娘,你看……”
“不必了,媽。”戰霆舟冷冷打斷,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擦拭着嘴角,“我近期沒有結婚的打算。”
“什麼叫沒有打算?!”
戰衛國猛地站起來,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指着戰霆舟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這個孽障!戰家這一代,就你一根獨苗!你竟敢說沒有打算?!你是要氣死我,還是要讓戰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
戰霆舟靜靜聽着戰父的咆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掠過一抹疲憊和厭倦。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掠過衆人,“不是沒有打算,是根本不可能。”
蘇婉着急追問,“霆舟,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不可能?”
戰霆舟坦率道,“五年前那場意外,我身受重傷,醫生診斷出我的生殖功能嚴重受損,這輩子都不可能讓任何女人生下我的孩子。”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所有家人,帶着一抹殘酷的冰冷,“所以你們,包括列祖列宗,都可以徹底死心了。”
“戰家的香火,到此爲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