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公子的話,像一塊寒冰,沉甸甸地壓在雲傾顏的心頭。
點亮所有的燈?
她環顧四周,峰頂的古燈少說也有上百盞,每一盞都散發着令人心悸的陰寒氣息。她能感覺到,那幽藍的火焰並非凡火,而是由無數怨靈的魂魄凝聚而成。
用什麼點?怎麼點?
她沒有火折子,更沒有引火之物。唯一的“火”,是她丹田內那團因凰瞳覺醒而生的赤金火焰。
死馬當活馬醫。
雲傾顏走到最近的一盞青銅古燈前,深吸一口氣,將掌心貼在冰涼的燈壁上。她心念一動,一縷赤金火焰順着經脈,涌入古燈之中。
“嗡——”
古燈猛地一震,幽藍的火焰劇烈地跳動起來,仿佛在抗拒這股外來之力。燈焰中,漸漸浮現出一張扭曲的人臉,張着嘴,無聲地嘶吼着,充滿了痛苦與怨毒。
一股陰冷、絕望、充滿惡意的精神波動,順着她的掌心,瘋狂地涌入她的識海!
“滾開……”
“殺了你……”
“好痛……救救我……”
無數道聲音在她腦海中炸響,像是一群惡鬼在撕扯她的神智。雲傾顏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集中精神。”夜公子的聲音從竹屋內傳來,不帶一絲感情,“用你的魂火,煉化它們的怨念。記住,你不是在點燈,你是在馴服它們。”
馴服……
雲傾顏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不再抗拒那股精神沖擊,而是引導着丹田內的赤金火焰,化作一張大網,將那些涌入識海的怨念盡數包裹。
赤金火焰帶着一股焚盡萬物的霸道,所過之處,陰冷的怨念發出淒厲的慘叫,迅速消融。
漸漸地,古燈中的火焰穩定下來,由幽藍轉爲一種溫暖的橙黃,燈光所及之處,連空氣中的寒意都消散了幾分。
第一盞燈,亮了。
雲傾顏癱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氣。僅僅一盞燈,就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心神。她能感覺到,識海中多了點什麼——那是一縷純淨的魂力,溫順地盤踞在角落,仿佛認她爲主。
她抬手,看着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心中涌起一絲明悟。
這並非簡單的點燈,而是一場對魂力的淬煉。每點亮一盞燈,她就要與其中的怨靈意志搏鬥一次,勝,則吞噬其怨念,壯大自身魂力;敗,則會被無盡的怨念反噬,淪爲一具行屍走肉。
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她的神智與未來。
但她別無選擇。
休息了片刻,待魂力稍稍恢復,雲傾顏又走向第二盞燈。
“轟!”
更龐大的怨念沖入識海,這一次,不止一張臉,而是好幾張,它們互相撕咬着,咆哮着,化作一頭猙獰的惡獸,撲向她的神智。
“滾開!”
雲傾顏在識海中怒喝,赤金火焰化作長鞭,狠狠抽了過去。
火焰與怨念交織,慘烈搏殺。
不知過了多久,惡獸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消散在識海中。第二盞燈,也亮了起來。
緊接着,是第三盞,第四盞……
隨着時間推移,雲傾顏的動作越來越熟練。她不再是一味地用火焰蠻橫碾壓,而是學會了“傾聽”。在那些充滿惡意的嘶吼中,她能捕捉到一絲絲微弱的悲鳴與不甘。
這些魂魄,生前或許都是強者,卻因御靈宗的禁法,死後不得超生,被禁錮於此,日日夜夜承受着魂火灼燒之苦。
她開始嚐試着在煉化怨念的同時,給予它們一絲安撫,一絲解脫的承諾。
這個發現,讓她與這些魂魄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天色漸暗,寂滅峰上,一盞又一盞的古燈被點亮,連成一片溫暖的光海,將整座山峰照得如同白晝。
當最後一盞燈亮起時,雲傾顏已經累得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看着滿天星鬥,識海中,那團原本只有米粒大小的魂火,如今已壯大了數倍,火焰跳動間,帶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進來。”
夜公子的聲音再次傳來。
雲傾顏掙扎着起身,走進竹屋。
竹屋內陳設極爲簡單,只有一張石桌,兩張蒲團。夜公子坐在主位,紫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深邃而神秘。
“感覺如何?”他問。
“痛,但很充實。”雲傾顏如實回答。
夜公子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他伸手一揮,石桌上出現了一枚古樸的戒指。
“此爲‘納戒’,是我當年之物,裏面有些東西,或許對你有用。”他頓了頓,補充道,“包括一些關於‘燼淵凰瞳’的記載。”
雲傾顏心頭一震,下意識地伸出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納戒的瞬間,竹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阿竹帶着哭腔的呼喊:
“傾顏姐姐!不好了!王猛他們……他們要砸了你的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