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死一般寂靜。
風停了。
周圍那幾個反貪總局的人,手都下意識按在了腰上,緊張得一批。
好家夥,這可是當街攔停一位政保處處長啊。
刺激。
侯亮平站在車窗外,眼神跟刀子似的,死死盯着裏面。
他等着。
等着祁同偉驚慌失措地出來。
等着看他醜態百出地求饒。
但是。
車裏沒動靜。
一秒。
兩秒。
三秒。
就在侯亮平耐心快要耗盡的時候。
“嘶——”
後座的車窗,開始緩緩下降。
來了來了。
正主終於要露面了。
侯亮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準備欣賞好戲。
車窗降到底。
一張平靜的臉,出現在侯平亮的視線裏。
祁同偉。
他沒有看侯亮平。
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他手裏拿着一份文件,正低頭看着,神情專注,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仿佛外面站着的不是最高檢的辦案人員,而是一群空氣。
我去。
這逼格。
侯亮平的臉當場就黑了。
這算什麼。
無視。
赤裸裸的無視。
他感覺自己的拳頭,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不,是打在了虛空裏。
“祁同偉。”
侯亮平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再說一遍,下車,配合調查。”
祁同偉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
他終於看向了侯亮平。
那眼神,很平靜。
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半點波瀾。
他看着侯亮平,就像在看一個……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侯亮平。”
祁同偉開口了,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最高檢反貪總局,偵查處處長。”
他居然把侯亮平的職位,一字不差地念了出來。
侯亮平愣了一下,隨即冷笑。
“看來祁處長記性不錯。”
“既然知道我是誰,就該知道我代表着什麼。”
“我代表的,是國家的法律。”
祁同偉笑了。
那笑容裏,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點像嘲諷,又有點像憐憫。
“法律。”
他輕輕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
然後,他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全都懵逼的話。
“原本你這種級別,無權調查我。”
什麼玩意兒。
侯亮平懷疑自己聽錯了。
周圍那幾個下屬也全都傻眼了,一個個面面相覷。
這話啥意思。
一個省政保處處長,說最高檢反貪總局的處長,沒資格調查他。
這人是瘋了嗎。
還是被嚇傻了開始說胡話了。
侯亮平的火氣“噌”的一下,直接沖到了天靈蓋。
他覺得這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也是最惡劣的挑釁。
“祁同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以爲你是誰。”
“別說你一個政保處處長,就算是省部級的幹部,只要有證據,我們反貪總局照樣有權查。”
“你這是在公然對抗組織審查。”
侯亮平的聲音越來越大,手裏的那份“鐵證”被他捏得咯咯作響。
他覺得祁同偉這是在做最後的掙扎。
是所有腐敗分子被揭穿後,那種色厲內荏的虛張聲勢。
可祁同偉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
他甚至還點了點頭,好像很認同侯亮平的話一樣。
然後,他繼續用那種平靜到讓人抓狂的語氣說。
“但是我給你一個機會。”
轟。
侯亮平的腦子炸了。
給我一個機會。
你給我一個機會。
笑死。
一個即將被雙規的貪腐分子,居然大言不慚地說,要給最高檢的調查人員一個機會。
這是何等的狂妄。
何等的無法無天。
“機會。”
侯亮平氣極反笑。
“好啊,我倒想聽聽,祁處長準備給我一個什麼樣的機會。”
他倒要看看,這個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祁同偉沒理會他語氣裏的譏諷。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現在,帶着你的人離開。”
“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祁同偉這番話給震住了。
這已經不是狂妄了。
這是在命令。
一個被團團圍住的“嫌疑人”,在命令辦案人員離開。
侯亮平的肺都快氣炸了。
他死死盯着祁同偉,一字一句地說。
“祁同偉,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你的機會,已經用完了。”
他向後退了一步。
然後,對着身後的下屬,猛地一揮手。
眼神,冰冷如鐵。
“動手。”
“把他給我拷起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