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涼如水，散落在山林間，一地清輝。
山裏的氣溫更加寒涼。
姜雲舒家的廚房燈火通明，紅紅的火焰映照在每個人臉上身上，非但不覺得冷，甚至還有些熱。
“秦嬸，你說這半扇豬怎麼剁我就這麼剁。”霍朗舉着斧頭，對着半扇豬比劃。
秦晚一直在感慨’太多了‘’怎麼能一下子留半扇豬肉下來‘‘能賣一兩多銀錢’之類的，聽到霍朗問話，立即投入到對食物的規劃中。
“還沒上凍，新鮮豬肉留不住，咱們有豬下水豬頭天天吃、吃個兩三天不成問題；
豬蹄排骨醃制起來，做成鹹豬蹄臘排骨，下大雪貓冬的時候嬸子燉大白菜給你們吃，熱乎乎的老好吃了；
豬肉切成長條，熏制了吧，省點鹽，拿來炒大蔥、蒜苗、酸菜一路吃到冬天不成問題。”
她是看出來了，霍家是無肉不歡，能留下半扇豬就算不是天天吃肉，至少也要三天兩頭吃上一回，不能按照她以往一年吃不上幾回肉的做法。
霍開聽的雙眼放光，突然對未來日子充滿了期待。
她以往都是過得什麼苦日子啊。
聽到鹽，她開口道：“秦嬸鹽不成問題，我大哥今晚去賣野豬，明日正好在府城裏把粗鹽、瓦罐、陶罐、背簍等等一並買回來。”
霍朗激動接話道：“是啊，再過段時間就能積酸菜了吧？咱們種的少，也不會弄，全靠嬸子了。”
這是客氣的說法，實際他們種的菜地稀稀拉拉，寧願去挖野菜——野菜都比他們種的菜長得茂盛。
酸菜弄了兩回，一開蓋，好家夥！黑毛茂盛到都看不見裏面的酸菜了。
秦晚豪邁道：“嬸子全包了！花銀錢的東西沒有，菜這種自家種的， 管夠！”
霍家兄妹真客氣，農戶人家需要花銀子購買的東西是真沒有，不值錢的蔬菜那不是隨便吃麼？至於積酸菜，更是順手做了的事。
姜雲舒窩在灶洞旁邊燒火熬制野豬油邊取暖，好奇問道：“買瓦罐陶罐做什麼？”
霍開瞄了眼姜雲舒，眼裏有探究，最終沒做聲。
霍朗大喇喇道：“當然是裝飯菜回去啊，雖然咱們兩家搭夥一起做飯菜，但我和大哥終歸是男兒嘛，往來不便利；
所以以後由我二姐過來裝飯菜帶回，瓦罐陶罐外加背簍你說是不是都很需要？”
他才十四歲，其實還好，主要是大哥，畢竟大哥是二十一歲的老男人！
尤其雲舒姐才十七，可不得多注意？
姜雲舒張了張嘴，終於明白爲啥霍家趁着黑色黑透了才過來！
原本以爲是兩家人‘有肉埋在碗裏吃’，不讓別家發現了，看來這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顧及她的名聲。
也對，畢竟不是華國，寧朝女子的名節關乎生死。
她和宋青竹這種雖說沒有任何實質關系，但要是放在不疼愛女兒的家庭，相處多年無論宋家多惡劣也是要嫁的，不給聘禮更是不行，看不鬧得宋家天翻地覆！
至於女兒嫁過去日子難不難過、有多難過，那不在考慮範圍，畢竟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她的親生父母.....恩，她有不一樣的爹娘了！
她看向正在安排食物、規劃冬季來臨怎麼貓冬的秦晚，嘴角止不住上揚。
這樣的日子真好，有愛的家庭真好，她願意付出所有來維護這份好！
*
“姓秦的，你這個絕戶掃把星給老娘出來！”
“你生不出帶把的，讓我兒成了絕戶斷了香火，還把我兒克成了殘廢，你還有啥臉待在我老姜家！咋地有臉霸占我兒的屋！”
“天殺的，老娘我命苦呦~”
姜雲舒睡的正熟被吵醒，身下硬實的床榻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迷糊糊起身，看到身下的炕愣住，她生活在南方城市，周邊人家從未有過炕也根本不需要這個東西。
她在哪？
外面好吵，發生什麼事了？
“姓秦的，我兒的傷好不了了，你別打量我不知道！你已經害了我一個兒，難道還要害我另一個兒過不好嗎？”
“都是因爲你這個禍害呦~怎麼受傷的不是你呦~”
姜雲舒：......咋還唱起來了？
記憶回籠，看來屋外的這是、原主現在是她的阿奶。
姜阿奶育有三子一女，她爹姜大山是老大，二叔姜二山，小叔姜小山幾十年前逃荒路上走散，不知是死是活，也沒法找回。
小姑前些年嫁到山外去了。
對姜阿奶來說女兒是沒用的，小兒子生死未卜但和死了差不多，養老只有靠大房和二房。
大房只有一個女兒，二房有兩兒兩女，在姜阿奶的意識裏二房才是老姜家的根，是老姜家的希望。
以往總是克扣大房貼補二房，姜大山不願做血包被吸血，分家出來單過，能克扣的少了，但近兩年開始打起大房這套磚瓦房的主意。
今日罵秦晚是表象，內裏是沖着這套房子來的！
“你昨晚熬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才能躺下，你別出去，我娘哪一年不來上幾遭？隨她罵，口水罵沒了自然就回去了。”姜大山無奈的語氣傳來。
姜雲舒想到昨晚她燒火熬好了野豬油實在太困，娘讓她先回屋睡覺。
她昨天下午穿來，走山路，見爹娘，陌生環境提心吊膽發愁憂慮——家裏鹽和食物暫時不愁，但長久掙錢營生還是問題，種種加在一起就沒陪着一起熬大夜熏制野豬肉，先回屋了。
也不知娘弄到幾點才能休息，但肯定早不了，這還不到晌午姜阿奶就過來吵鬧！
秦晚拍了拍姜大山的手安撫，起身穿衣，“我沒事，許是昨晚吃的好，熬了個大夜也沒以往疲憊，當家的你放心好了；
再說婆母在外罵，咱們一直不出去也不成，以往都是你去應對，如今換我也沒什麼。”
婆母對兒媳不好的太多了，最可氣的是自家男人不幫自己而是幫老娘一起打壓辱罵苛待，她運氣不好碰上一個惡婆母，但又極有福氣選對了男人。
婆母苛待她和女兒，當家的就分家另過，讓她在小家裏當家做主。
婆母時時刁難，也是當家的出去應對，把他娘勸說回去，沒讓她煩心，娘家兄弟對這個姑爺處理方式都沒話說，村子上婦人更是羨慕不已。
如今當家的廢了腿沒法出去，她自然要頂上。
有當家的支持，有閨女需要她保護，她不懼！
“阿奶，我爹受傷最難受的是我娘，忙前忙後忙裏忙外伺候的也是我娘，你怎麼能說是她害的？你若覺得是我娘害的，爲了不讓她繼續害我爹，你應該親自照顧兒子呀。
再說我們和二叔已經分家了，不在一個鍋裏吃不是一家人，二叔過的好不好和我娘有啥關系？聽過克夫克爹娘， 還從未聽過大嫂克小叔子！”
屋子裏聽到有條不紊的說話聲傳來，姜大山秦晚怔忪住。
姜阿奶以及身後的姜二山王春花光宗耀祖齊齊愣住。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姜大山受傷沒法出來，一向懦弱的姜雲舒敢出來嗆聲！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和長輩這樣說話。”姜二山找不到合適的話，搶先罵道。
他娘怎麼可能去照顧大哥，那自家的活計誰做？
“阿奶是大伯的娘，怎麼能去伺候大伯！”姜光宗抖着臉上的肥肉，大聲叫嚷。
“你還是孫子嘞，阿奶都能伺候，照顧親兒子那不是再正常不過？”姜雲舒快速反駁。
姜光宗哼次哼次想說他是姜家的香火，阿奶伺候他是應該的，但大伯也是男的，也是香火；
他想說他能給姜家傳宗接代，但大伯貌似也行，按照阿奶話裏的意思，不行的是大伯娘。
那樣的話，確實阿奶也能伺候大伯。
哎哎，不對啊，好像哪裏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