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謝家,段棲鶴想幫宋霽一起整理,秦方好攔住他,笑吟吟地說:“不用你辛苦,這點事乖仔自己來就行,你先回客廳休息吧。”
段棲鶴的視線緊追着宋霽上樓的背影:“沒事,我幫她。”
秦方好:“你又不是她保姆,讓她自己弄,收拾個行李還非要你回來幫她。”
“媽,您別誤會,回來是我自作主張。”段棲鶴心平氣和的解釋,“不是乖仔嬌氣。”
秦方好皺起眉:“那也不行,你平時工作多忙啊,她都不知道體諒。”
站在樓梯盡頭的宋霽全聽到了。
她胸口竄着火,幹脆頭也不回地喊道:“段棲鶴?”
“你……”
“我在。”
秦方好剛蹦出一個字,段棲鶴就腳步利落的跟上去了。
兩人默默整理到一半,宋霽忽然聽到身後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宋霽回頭,段棲鶴拿着一件米白色風衣,小而淺的口袋裏掉出來一個不知何時落在裏面的煙盒,薄荷味的十二釵,還沒抽完。
她是半年前才學會抽煙的,煙癮很小,偶爾出去玩見到新出的牌子會順手買,導致最後東一半盒西一半盒的。
女孩子抽煙在這個年代不算什麼稀罕事,宋霽沒打算解釋。
反正他倆也不親嘴。
段棲鶴撿起,將煙盒翻面,閱讀上面的各項數據含量。
“平時抽很多嗎?”
“不多。”
“喜歡這個牌子的煙?”
“嗯。”
段棲鶴將煙盒放回大衣口袋,又瞥見一本壓在抽屜裏的紅色證書。
封面寫着:搏擊協會級位證書。
宋霽見他盯得認真,順便提了一嘴:“那是我大二的時候考的。”
段棲鶴:“打人會很疼嗎?”
“……”
她只申請考了第三級,連正式比賽都沒參加過,充其量是爲了強身健體。
至於打人疼不疼,宋霽嚐試開玩笑:“你想試試嗎?”
段棲鶴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
沒想到他意外的缺失幽默細胞,宋霽只好給自己擦屁股。
“放心,我不會家暴你的。”
“嗯。”
“……”他還當真了。
臨了,段棲鶴又發現了一個逗貓棒。
“你有養貓?”
宋霽兩年前撿了一只流浪貓,像是三花和德文配出來的,取名胖虎。
但秦方好不喜歡小動物,爭取無果後,她把貓養在了別的地方。
“沒事,有人照顧它。”
“嗯。”
段棲鶴點頭,將逗貓棒也放進了行李箱。
她四季的衣物不多,零七八碎的倒是不少,全部收拾好已經是下午了。
秦方好留他倆又坐了一會兒,等回到太華院的時候,手機顯示着晚六點。
入冬天黑的早,謝驚秋從公司回來沒見到她人影,撥了電話過去。
宋霽接到時剛好下車,喂字還沒出口,就被眼前碩大的回字形新中式建築給鎮住了。
白牆灰瓦,堆積着薄雪的檐下掛着設計感極強的電子燈籠,暖黃的光從羊皮罩滲出,庭院當中還佇立着一座黑色麋鹿雕塑,另有一株耐寒的梅花樹,花枝延展的很肆意。
正對着的玻璃門敞開,裏面是裝潢輕簡卻不失現代科技感的主客廳。
牆暖溫度高,哪怕是開放式也不會覺得冷。
一左一右的躺椅中間鋪了一張面積可觀的長毛地毯,上面扣着兩本沒看完的書。
宋霽咋舌。
不愧是馳名沂城的高嶺之花,段棲鶴的審美還真是充斥着底蘊。
這些甚至只是冰山一角。
她三歲進謝家,也算是金尊玉貴長大的,這麼有品位的房子她還是第一次見。
只不過,她記得最開始不是這種風格。
當時謝硯把照片轉發給她,這處二層建築分明是法式的,像聖米歇爾山的那座城堡一樣。
段棲鶴跟着她站住,傾下身問:“乖仔,你喜歡這裏嗎?”
宋霽下意識往後小幅度的躲,沒等回答,電話那端的謝驚秋溫和追問:“乖仔?”
“啊,我在。”
宋霽沖段棲鶴歉意擠笑,習慣性的背過身。
“怎麼了?”
“你到太華院了嗎?”
“剛到。”
“怎麼不吃完晚飯再走?”
“那太折騰了。”
段棲鶴讓高蔚先將她的行李箱搬進去,隨後安靜的等待了幾分鍾,見宋霽沒有要結束的跡象,走進客廳準備將散落在地上的書收好。
剛撿起,女孩兒嗓間輕盈的小調被風送到耳畔。
“沒事哥,我不覺得累啊,而且我過幾天還打算再去商丘一趟呢。”
‘啪嗒!’
落雪安靜,這道響動很突兀。
宋霽循聲看去。
段棲鶴的大衣搭在躺椅上,單膝跪在地毯邊緣,那身黑色西裝熨燙妥帖,從背後看,寬肩窄腰的輪廓近乎完美。
只是手停頓在半空中,看樣子是在撿書。
但書還在地上啊。
翻了個面。
宋霽面露奇怪:“段棲鶴?”
男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細微吞咽,絕望的閉上眼睛。
乖仔又要走嗎?
怎麼辦?
誰來救救他。
“段棲鶴?”
他紋絲不動,宋霽又叫一聲。
電話裏,謝驚秋疑聲:“乖仔,棲鶴怎麼了?”
“不知道,閃到腰了吧,我去看看。”
“乖仔。”
謝驚秋叫住她,安靜幾息,才將早上的話說完:“棲鶴平時性格沉悶,你要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也不用躲那麼遠,我可以和他商量,讓你回家住一段時間,家裏有我和知序陪着你,天冷了,就別去外面了,好嗎?”
宋霽站住腳,想也不想:“躲着他?我沒躲着他啊?”
講實話,她去安陽的原因只有一個。
打磨玉雕技術。
若說段棲鶴,相處兩天,他的確不是活潑開朗的性子,但難得踏實穩重,婚姻走到最後靠的絕不僅僅是愛情,責任和良心才最重要。
她不回來,是因爲聽到親朋們議論,說段棲鶴並不想和她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
但現在情況有變。
聯姻畢竟關乎着兩個家庭,如果人家有心維系這層表面關系,她也得配合。
幾米開外。
男人的眼睛緩緩睜開。
他利落的將書放好,回過身,宋霽正蹲在那株梅花樹下面。
那件白色羽絨服把宋霽罩的像個堆在院落裏的小雪人,她講電話時喜歡抬頭看天,亮澄澄的黑眸倒映着月光的弧形,純粹又透徹。
雪簌簌的落着,壓的梅枝輕柔搖曳,四周不算淨也不算吵。
宋霽用指尖撥弄着枝條,一邊吹着雪花和哥哥解釋,一邊漫不經心地轉頭。
台階上的段棲鶴正望着她,目光如炬火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