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宣珩看着袁小鶯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液體，轉眼又看了看她緊皺的眉心，沒說話，只是側頭向阿北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出去。
阿北向蕭宣珩拱了拱手，瞟了一眼進來的袁小鶯，隨後走出房門，順帶將房門關好，跳到屋外一棵樹上靜靜地待着。
“嗯，去過。”蕭宣珩將手中的書合上放好，身體前傾，看向袁小鶯繼續說道，“現在那裏已經是一片廢墟了。”
“至於你說的男孩，我沒見過。”
袁小鶯腳步踉蹌了一下，心中一緊。
她不相信。
袁小鶯咬了咬唇角，抬頭堅定的說道，“我弟弟不可能死的，蕭宣珩，我知道你很厲害，我祈求你能不能幫我在找一找他，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蕭宣珩起身繞過案桌，走到身體還在顫抖的袁小鶯身前，抬起袁小鶯的手將她握緊的手慢慢舒展開。
“行。”
蕭宣珩將袁小鶯拉至一旁的椅子邊，讓她坐下，自己則坐在旁邊的另一張椅子上。
“小十。”
“屬下在。”
一聲應道，小十從房梁上落下。
突然出現的人將袁小鶯注意力轉移，被嚇的抖了下身子，然後抬頭看了看來人，又默默地將頭低下。
蕭宣珩道，“你帶人在去一趟白家村，旁邊的山村也別落下，查一查有沒有叫袁小毅的一個4歲男孩，是否路過或者逗留過。”
“……是！”小十應道。
“我也去。”袁小鶯起身轉向蕭宣珩說道。
小十擰眉。
白家村不是都查十多次了麼？除了一片廢墟，哪兒還有什麼活着的人！
山上更別提了，除了狼就是一片綠樹，近些的山村也離的很遠，還得翻過山頭，成年人都不敢一個人進山裏，更何況是一個4歲的孩童，早被狼分食了吧。
這姑娘還挺犟的，爺怎麼還同意了？
蕭宣珩看着袁小鶯臉半晌，最後回了個“嗯”，然後對着小十吩咐道。
“山上的狼，都殺了，然後再帶她上山。”
小十 :“……是！”
“讓十一也跟着一起去。”蕭宣珩再次開口。
小十 :“……是！”
爺這是對我不放心？還派十一保護這姑娘啊？
小十在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
十一？是那次擋在我身前的那個黑衣人吧，蕭宣珩是爲了……保護我麼？還是因爲我手裏有他想要的消息呢？
袁小鶯不自覺蜷縮起手指。
應該都有吧。
但還是……
“謝謝。”袁小鶯抬起頭對着蕭宣珩鄭重的說道。
—
白家村。
入目間一片灰黑白，可能因爲那場大火燒的徹底，地面一棵雜草都沒有。
被火焰侵蝕的房屋早已破敗不堪，看過去，也只是一堆沒有色彩的斷壁殘垣和一堆殘破不堪的木架，偶爾有一兩棵還未倒下的樹木，長出的也是一堆幹枯枝條。
袁小鶯看着這一幕，眼前不自覺的就浮現出那一晚的刀光劍影，仿佛那些村民一個個的哭喊聲就響在耳邊。
袁小鶯憑着記憶走到她家的位置，一樣的殘破模樣，一樣的灰黑白。
小毅躲的那張床早已被大火焚燒的不成形狀，袁小鶯抬手將上面的一些木塊移開，有的成灰消散在空中，有的將上面的黑灰染到袁小鶯的手掌上。
什麼……也沒有。
木塊下還是一堆木塊，但底下什麼也沒有。
人被火燒，按理來說，骨頭不會完全燒成灰，會留下一些骨骼殘骸。
這是不是說明小毅逃出去了！
袁小鶯心中帶着一絲慶幸。
但還是不免擔心。
小十他們已經去山上了，不知道狼多不多，小毅是從山上跑的麼？
一想到這袁小鶯的心裏還是堵得慌。
她在院中走走停停，想着每一個地方的那些生活痕跡。
這裏是娘縫衣裳常坐的位置。
這裏是爹劈柴的位置。
這裏……是小毅常喜歡坐的那個石頭的位置。
這裏，原本掛着娘縫的小燕子和小錘子。
……
心裏很痛。
明明在一起生活了才五年，心裏爲什麼會這麼痛呢？
我這樣子是不是很丟人啊。
明明只是穿過來隨便生活一世，爲什麼要把感情放那麼重呢？
這一世本來也不在乎什麼生死了。
爲什麼還要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明明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不能讓我，我們好好的生活一輩子麼？
袁小鶯坐在院中的石頭上，心裏感覺沉甸甸的。
不想哭。
沒出息！
“小鶯，我帶你去見見你爹娘吧。”十一說道。
十一默默站在袁小鶯身後，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在每個不同的位置停留，他知道，她在想她爹娘，他不能打擾。
現在看到袁小鶯不動了，這才和她說起了話。
袁小鶯聽到這話，腦袋慢慢抬起，迷茫的看向十一。
十一彎腰將袁小鶯的手拉起，帶着她去了遠離村莊的另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被人用土塊搭起，成爲一座墳場。
“這是張舒給村民們搭的墳墓，上面刻着每一個白家村村民的名字。”十一說道。
袁小鶯抬眼掃了一圈，一眼就看到刻着爹娘名字的墳，她抬腿走了過去，輕輕撫摸着墓碑上的名字，隨後在墳前慢慢的跪了下去。
就那樣靜靜地看着，也不說話。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良久。
“爹，娘，我把小毅弄丟了，你們……會討厭我麼？”袁小鶯聲音哽咽，不時想起自己慈愛的娘和憨厚的爹，“……爹娘不會，爹娘會安慰我，但我……討厭我自己。”
我那晚就該帶着小毅一起走！
“呼，十一。”從山上下來的小十對着十一說道。
十一轉身看向走過來的小十，問道，“嗯，山上處理完了？”
“嗯，殺完了。”小十抬眼看着前方跪着的袁小鶯，眼中浮現一絲心疼，接着說道，“小鶯，還在哭麼？”
十一回道，“沒有，她很堅強。”
小十手掌漸漸收緊，手心的東西咯着他手心生疼，他抬腳慢慢向着袁小鶯走過去。
小十蹲下身，對着袁小鶯輕聲說道，“小鶯，我想……這個東西你可能想早點見到。”
小十將手掌攤開，露出裏面帶着一些血跡的翠綠色不規則半玉。
光澤被血跡遮住有些暗淡了，但還是能清楚的看清那上面的形狀，還有上面刻着的那半塊字體。
見到熟悉的玉佩，袁小鶯身體不自覺發顫，她慢慢的抬起手，將那半塊玉佩輕輕地攏到自己的手心。
另一只手將被衣裳遮住的屬於自己的半塊玉佩拿出來，然後將其合二爲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