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已經發黃，鋼筆寫下的字跡都有些變淺，看的出來已經有些年頭，再看上頭的內容，姜衛國心情不禁復雜起來。
這婚書是1967年寫的，那時候姜曼不過一歲。
而婚書的另一方則是沈京哲。
沈家老爺子與陳家老爺子是昔年舊相識，只不過戰亂之後兩家分開，後來他老丈人夫妻先後在抗戰中去世，沈家卻相反，站隊及時，非但沒受到影響，還似乎混的不錯。
姜衛國記得很清楚，那一年沈家來臨市祭拜他老丈人，只不過因爲當時處於革命時期，到處不安穩，對方在臨市停留五日便離開了。
那時候他被父母喊着過去想要牽線搭橋，爲家裏搞一份工作，他煩不勝煩，幹脆躲在家裏沒出門。陳紅雲帶着伴一歲的姜曼去大舅子家與沈家來往交流。
但直到陳紅雲去世，也沒有跟他說過娃娃親這件事兒。以他對陳紅雲的了解，估計是沒當回事兒，反正他是不承認陳紅雲是故意瞞着他的。
沈京哲他倒是有幾分印象，那時候的沈京哲不過六歲，長的虎頭虎腦，非常機靈可愛，算着年紀今年也得二十五歲了，以沈家父母的長相來說，長大後的沈京哲長的應該也不賴。
就沈家當時的情況來說，經過近二十年的發展，只會越來越好。沈京哲並非獨生子女，上頭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真論起來，條件比杜宏斌可好太多了。
唯一不確定的是對方結婚沒結婚，姜曼如今對杜宏斌似乎是放棄了，畢竟真要被戴了綠帽子，那的確不能要。
姜衛國自己就是男人，男人什麼樣兒他太清楚了。
有些錯誤犯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絕對不能信知錯就改這話。
狗改不了吃屎。
自己養大的閨女自己清楚，是個吃不了苦的人，別說出門幹其他的工作，就是讓姜曼去機械廠工會宣傳科代替他的工作，這丫頭都不肯。
好吃懶做，說的就是他閨女了。
不過姜衛國覺得這也沒啥不好，懶人有懶福，他閨女生來就是享福的命。
如果能嫁入沈家，似乎也不錯。至少上頭有倆哥，養老用不着他們，說不定沈家爹媽還能更疼小兒子多多補貼……
越想越覺得不錯。
姜衛國簡直迫不及待想要聯系一下。
當然，他還得再問一下姜曼，萬一她對杜宏斌餘情未了，這事兒也不好辦。他自己是自由戀愛結婚的，更不可能在婚事上強迫自己的女兒。
另外，他現在對外宣稱還病着起不來床，這要出了門，可就得去上班了。
很不想去。
眼瞅着還有半個月就過年，過年的時候沈家必然會在家的吧。
那就過幾天再說，先讓他躺平幾天。
姜衛國打定主意，將婚書小心翼翼的放在盒子裏，又上了鎖。
這個盒子自打陳紅雲去世就擺在床頭，盒子裏除了一些陳紅雲的遺物，還有一個小壇子，裏頭裝了一些頭發，當初他媽來搜東西意外打開還問了兩句，姜衛國直接說那是陳紅雲的頭發，嚇得老太太急忙給扔回去了，連開那盒子都不敢開了。
姜衛國把媳婦兒的照片擺正，喃喃自語：“陳紅雲同志啊，你說說你，給曼曼找了個好婆家，咋不提前跟我說呢，早跟我說我早幾年就聯系了。這一個多月我也不能這麼擔心了。”
照片裏的陳紅雲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這讓姜衛國不禁想起當年兩人見面時的情形。
“說好你養我一輩子的，結果才三年，你就扔下我了，唉，我命苦啊，養自己都費勁，還得養咱們的小崽兒。不過曼曼養的白胖白胖的，嘿嘿。”
外頭的雪越下越大，晚上的時候姜曼想吃火鍋，於是爺倆譁啦了家裏剩餘的菜品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
雪一連下了好幾天，整個臨市似乎都陷入了雪白當中。
風雪交加的天氣裏，甭管是極品還是反派，沒人喜歡出門。
姜衛國徹底不想出門，打算過了年再去上班，反正廠裏給他發着工資。
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姜衛國仍舊是要死了，如今姜曼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親爹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年關難過，多少老人和病人都熬不過去這個年。”
劉慧芳看着女兒，問她，“這些天你一直沒去你三叔家，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還有杜宏斌那邊，你有把握？可別搞了一通人家還是跟姜曼好了，那你就雞飛蛋打了。真要那樣，你還不如嫁給秦主任呢。”
之前劉慧芳一直不知道姜菲菲惦記杜宏斌這事，還是姜遠超跟她提了一嘴她才知道。
跟姜遠超的贊同不一樣，劉慧芳認爲秦主任更合適一些。
但姜遠超認爲，“秦主任雖好，畢竟年紀不小，而杜宏斌好歹是機關單位上班，人又活泛，往上爬是早晚的事兒。等從秦主任那兒拿到工作，就讓愛民去上班，到時候秦主任也就沒啥用處了，畢竟在廠裏得罪那麼多人。”
這理由有些牽強，劉慧芳不怎麼贊同，但也沒法子，父女倆人已經商量好了，根本不給她反駁的機會。
姜菲菲知道她媽的意思，解釋道，“我爸和大伯前兩天才去過，我這時候去萬一她還在氣頭上，我說什麼估計都不會聽。像您說的，年關難過，說不定沒幾天三叔也就不成了，等情況一緊急，我再去找她，安慰她，她還能不信任我？”
日歷表上離着三叔去世的日子只剩下三天。
三天而已，姜菲菲能等的起。
可顯然劉慧芳不滿意，“你大伯和你奶奶因爲錢的事兒懷疑我們，肯定是你三叔使壞，你明天就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問問姜曼怎麼回事兒，如果能提前把錢哄過來最好。”
姜菲菲煩不勝煩，“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
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區別呢？
出了屋門，姜菲菲便聽見隔壁奶奶高亢的罵聲還有大伯娘的附和聲。
無非是罵她爸偷偷藏了六百塊錢的事兒，起先她和她媽還信任爸爸，可聽着爸媽吵架，似乎她爸在外頭有什麼相好，連她媽都懷疑她爸偷藏了那六百塊錢。
可到底怎麼回事兒？
上輩子可沒這些事兒呢，姜菲菲不禁疑惑。
也是湊巧，傍晚的時候連續下了幾天的雪終於停了。
慘淡的日頭掛在頭頂上一點兒也不見暖和。
天氣冷，姜曼和姜衛國像陷入冬眠一樣，每天的一日三餐改爲一日兩餐，早上起來十點，中午飯下午四點，吃完拉倒。
一覺醒來發現雪停了，姜曼打個哈欠出來，門外就有人來了。
“曼曼，開門。”
杜宏斌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