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裏短暫的沉默被墨瞳敲擊鍵盤的嗒嗒聲和屠夫手中零件細微的摩擦聲填充。蠍子的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等待着蘇臨的答案。
價值？交換？
蘇臨的手指在粗糙的木桌面上停止敲擊。他緩緩抬起頭，兜帽的陰影依舊遮住他大半張臉，但聲音清晰而平穩：
“我能打。”他頓了頓，補充道，“剛在東郊農場，獨自處理了一頭肩高超過一米五的變異狼犬。”
話音落下，咖啡廳裏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嗒嗒的鍵盤聲停了。
摩擦聲也停了。
屠夫擦拭零件的動作徹底頓住，猛地抬起頭，那雙凶悍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明顯的驚異。墨瞳推了推眼鏡，屏幕的反光遮不住他臉上的愕然。就連靠在吧台上的蠍子，也微微直起了身體，眼神變得格外銳利。
“東郊農場？那頭‘大家夥’？”蠍子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確認，“你一個人？怎麼處理的？”
論壇上關於東郊農場的警告帖他們自然都看過，那東西的凶悍程度絕非普通剛蘇醒的菜鳥能對付的，就算他們三個配合，也得費一番手腳，甚至有受傷的風險。
“它速度很快，防御很強，但攻擊方式單一，缺乏智慧。”蘇臨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描述拍死一只蚊子，“找到破綻，擊穿腹部，吸幹能量。”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讓在場三人都暗自吸了口涼氣。
擊穿腹部？吸幹能量？
這不僅僅是“能打”，這手段本身就透着一種狠辣和……詭異。尤其是“吸幹能量”這種說法，讓他們不由自主地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兜帽男。
“證據呢？”屠夫聲音低沉，帶着懷疑。空口無憑。
蘇臨從隨身攜帶的登山包裏，拿出了那對最大的、還沾着些許暗褐血漬的變異狼牙，放在了桌子上。狼牙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冰冷堅硬的光澤，隱隱散發出的微弱能量波動和殘留的凶戾氣息，做不得假。
墨瞳立刻湊近了些，手指在光腦上快速操作，似乎在進行掃描分析，鏡片後的眼睛越來越亮：“能量殘留度極高！結構密度異常！確實是高強度變異體的特征器官！初步判斷，威脅等級至少達到‘狼級中階’！”
狼級中階？這是他們內部對變異體威脅程度的粗略劃分，對應需要至少兩到三名訓練有素的武裝人員或者一名較強的“蘇醒者”才能應對的級別。
蠍子和屠夫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和一絲……驚喜。
撿到寶了？
一個能獨自解決狼級中階變異體的新人，其戰鬥價值毋庸置疑！尤其是在現在人手緊缺、資源爭奪越來越激烈的環境下。
“看來你不是一般的菜鳥。”蠍子的語氣緩和了許多，甚至帶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熱情，“這夠分量。歡迎臨時加入我們的‘狩獵小隊’。”
“臨時？”蘇臨捕捉到這個詞。
“當然。”蠍子恢復了她公事公辦的態度，“一次合作說明不了什麼。我們需要觀察你的穩定性、配合度，以及……你是否能控制住自己。”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對狼牙。能吸幹變異體能量的人，其覺醒的能力恐怕相當特殊且危險。
“我們需要的是同伴，不是一個隨時可能炸掉的炸彈或者反咬一口的餓狼。”屠夫悶聲補充道，將擦拭好的零件小心地裝進一個金屬盒子收好。
“理解。”蘇臨點頭。這種謹慎是必要的。
“那麼，作爲你展現價值的回報，以及下次合作的定金……”蠍子走到吧台後面，從底層一個上鎖的櫃子裏取出一個扁平的金屬盒，打開。
裏面整齊地放着幾塊用特殊銀色薄膜包裹好的肉塊，比蘇臨在黑市買到的那些能量波動更加純淨、濃鬱。另外還有三支裝有淡藍色液體的小型注射器。
“三斤‘狼級’活性肉，品質上等。外加三支‘鎮靜劑’。”蠍子將盒子推到蘇臨面前，“肉是硬通貨，自己吃還是換東西隨你。‘鎮靜劑’是關鍵時候保命用的，感覺快要控制不住飢餓或者精神紊亂時來一針，能讓你清醒幾個小時。省着點用，這玩意兒很貴，墨瞳搓出來的失敗品。”
墨瞳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是效果未達預期的試驗品，不是失敗品……”
蘇臨沒有客氣，收起金屬盒。“鎮靜劑”正是他目前可能需要的東西。
“下次狩獵是什麼時候？目標？”他直接問道。
“明天傍晚。”蠍子顯然已經將他納入了計劃，“目標地點是北郊的‘紅星屠宰場’。”
“屠宰場？”蘇臨微微皺眉。那種地方…
“對。舊時代廢棄的大型屠宰場。”蠍子眼神變得嚴肅，“大概一周前，那裏開始出現異常能量反應，強度不高但很持續。我們懷疑有東西在裏面築巢或者發生了群體性變異。之前派去的無人機傳回一些模糊影像，像是…巨大的老鼠。”
群體性變異？鼠群？
蘇臨立刻意識到其中的危險。單個變異鼠可能威脅不大，但一旦形成規模，其可怕程度將呈幾何級數上升。
“爲什麼選那裏？風險似乎很高。”
“風險高，收益也高。”墨瞳接話，調出光腦上的數據，“屠宰場地下有龐大的冷庫和管道系統，如果末世前有大量肉類庫存因某種原因未運出並在能量潮汐中發生變異…那意味着一個巨大的‘活性肉’倉庫！甚至可能孕育出更值錢的‘硬貨’！”
“而且，”蠍子補充道，“鼠類變異體的骨骼和門牙，是某些‘公司’和私人實驗室高價收購的材料，用於研究或制造特種合金。值大價錢。”
富貴險中求。這很符合末世法則。
“計劃？”蘇臨言簡意賅。
“初步計劃是潛入偵查，確定鼠群規模和巢穴位置，盡量避開大股鼠群，優先獲取冷庫物資。如果可能，嚐試清除巢穴。”蠍子道，“我負責指揮和正面突擊，屠夫火力掩護和破障，墨瞳遠程信息支持和設備破解。你…”她看向蘇臨，“你近戰能力強，動作靈活，負責側翼警戒和應對突發情況，必要時斷後。”
很合理的分工。將新來的他放在了需要高機動性和應變能力的側翼，既利用了其戰力，也是一種觀察和考驗。
“可以。”蘇臨沒有異議。
“很好。明天下午五點，在北郊地鐵終點站集合。帶上你的裝備，準備好惡戰。”蠍子最後叮囑，“記住，控制飢餓，保持冷靜。在巢穴裏失控，我們都得完蛋。”
約定好細節後，蘇臨沒有多做停留，收起報酬，起身離開。
當他推開咖啡廳的門，融入外面的夜色時，吧台後的蠍子才輕輕吐了口氣。
“怎麼樣？”墨瞳頭也不抬地問。
“看不透。”蠍子搖搖頭，“很冷靜，下手狠，能力…詭異。希望是把好刀，而不是割手的刃。”
屠夫哼了一聲，捏了捏拳頭，骨節發出爆響：“是刃也得握在我們手裏。不然，就掰斷它。”
墨鏡推了推眼鏡，屏幕光映着他若有所思的臉：“‘吸幹能量’… interesting… 如果能采集到他的生物樣本就好了…”
街道上，蘇臨快步行走，感受着懷中金屬盒傳來的微涼觸感。
紅星屠宰場…變異鼠群…
他的血液微微發熱，那不是恐懼，而是 期待。
一場真正的、集體性的狩獵。
而他的吞噬血脈，也在寂靜中，發出了渴望的低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