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範濤的聲音又急又亢奮,像是嗅到腥味的貓:“老蘇!老蘇!快出來!鎮上來了一幫怪人!清一水的黑西裝,墨鏡,跟電影裏演的似的!好幾輛黑車,直接開去老山崖塌方那兒了!賊神秘!你說我們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蘇然握着手機,聽着範濤誇張的描述。他並不知道範思思家門口也曾出現過類似打扮的人,但“黑西裝”和“神秘”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還是勾起了他的興趣。涼潭鎮剛剛經歷如此重大的變故,任何不尋常的動向都值得關注。
反正離家前的準備工作都已就緒,閒着也是閒着。去看看那些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或許能滿足一下好奇心。
“行。”蘇然幹脆地答應道,“一會兒老地方見。去看看。”
“得嘞!我就知道你得去!”範濤興奮地掛了電話。
兩人在約定的巷口碰頭,一起朝着鎮子西頭走去。越靠近老山崖,越能感覺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雖然不像昨天剛出事時那麼恐慌,但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壓抑的好奇和議論聲。
等他們到達現場時,才發現所謂的“看熱鬧”規模遠超想象。
塌方的洞口區域已經被拉起了更大範圍、更加醒目的雙層警戒帶,甚至臨時豎起了金屬隔離欄。十幾輛黑色的越野車整齊地停在不遠處,車型統一,車窗玻璃是深色的,看不清裏面。
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警戒帶內那些正在忙碌的身影。正如範濤所說,他們全都穿着筆挺的黑色西裝,戴着墨鏡,即使在這種野外環境下,也保持着驚人的整潔和紀律性。他們之間交流很少,動作高效而默契,整體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氣息,確實和周圍看熱鬧的鎮民格格不入。
警戒帶外圍,烏泱泱地圍了起碼五六十號聞訊趕來的鎮民。大家都不敢大聲喧譁,只是踮着腳,抻着脖子,互相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臉上寫滿了驚奇和猜測。
“我的媽呀……這陣仗……”範濤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這哪來的大人物啊?搞這麼大排場?”
蘇然沒有說話,他的目光仔細掃過那些“黑西裝”。他們的動作很專業,像是在進行某種勘察,但又和昨天看到的考古隊氣質完全不同。這些人更像保鏢或者某種特殊部門的人員,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一陣輕微的騷動。
只見隔離帶內,一個看起來像是領頭人的黑西裝男人對着耳麥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朝着車輛方向做了個手勢。
很快,幾名黑西裝從一輛車的後備箱裏,抬出了幾個看起來異常沉重的銀白色金屬箱。箱體沒有任何標識,只在側面有復雜的電子鎖。
他們抬着這些箱子,步伐穩健,徑直走向那片被徹底封死的廢墟入口方向。
這一幕,讓外圍所有圍觀者的好奇心都達到了頂點。
“他們抬的什麼?”“是不是要挖開救人?”“不像啊!那箱子看着就不一般!”
議論聲嗡嗡作響。
蘇然的眉頭微微皺起。這些箱子和這些人的出現,都透着一股不尋常的味道。他們似乎不是爲了救援,也不是爲了普通的現場勘察。
他隱隱感覺到,這些人的目的,恐怕比想象中要復雜得多。但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又來做什麼,對於蘇然和範濤來說,完全是一個謎。他們只是衆多看熱鬧的旁觀者中的兩個,隔着警戒帶,窺探着一場他們無法理解的行動。
就在蘇然和範濤混在人群裏,踮着腳觀察那些黑西裝和神秘金屬箱時,異變突生。
一名原本在操作儀器的黑西裝似乎接收到了什麼指令或數據,臉色微微一變,立刻快步走到那個看起來是領頭人的壯碩大漢身邊。那大漢身材極高,即使隔着一段距離和墨鏡,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氣場。
跑過去的黑西裝湊到大漢耳邊,極快地低語了幾句,同時手指似乎不易察覺地指向了外圍圍觀群衆的方向。
那領頭大漢聞言,猛地抬起頭。他戴着墨鏡,看不清具體眼神,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目光如同實質的探照燈一樣,唰地一下掃過烏泱泱的人群。
蘇然心裏莫名地“咯噔”一下。
下一秒,那大漢的目光似乎沒有任何遲疑和遊移,精準無比地定格在了他的方向上!隔着幾十米的距離、擁擠的人群和墨鏡,蘇然卻產生了一種極其荒謬卻又無比確定的直覺——對方就是在看他!那目光冰冷、銳利,帶着一種審視和……確認的意味?
一瞬間,蘇然感覺像是被某種極危險的猛獸盯上了,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背後的汗毛瞬間倒豎!一種近乎本能的危機感瘋狂預警,讓他幾乎喘不過氣,手心瞬間沁出冷汗。
他來不及思考對方爲什麼偏偏看向自己,也來不及分析那一眼到底意味着什麼。強烈的直覺告訴他,必須立刻離開!馬上!
他猛地一拉還在抻着脖子看熱鬧的範濤,聲音壓得極低,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急促:“濤子!走!快走!”
範濤正看得起勁,被拉得一個趔趄,茫然又不滿地扭頭:“啊?幹嘛啊老蘇?正到關鍵時……”
他的話沒說完,就對上了蘇然異常嚴肅甚至有些發白的臉色,以及那雙眼睛裏從未有過的、近乎驚懼的厲色。範濤從未見過蘇然露出這種表情,剩下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裏。
“別問!快走!”蘇然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不由分說,拉着範濤的胳膊,用力撥開身後的人群,低着頭,快步朝着與警戒帶相反的方向擠去。
他們的動作有些突兀,引起了旁邊幾個鎮民的小聲抱怨,但此刻蘇然根本顧不上了。他只覺得背後那道冰冷的視線如同芒刺,緊緊鎖定着他,讓他如坐針氈,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地方。
範濤雖然一頭霧水,但基於對蘇然無條件的信任和對他異常反應的震驚,也下意識地跟着猛跑起來。
兩人像兩條受驚的魚,逆着人流,飛快地鑽出圍觀的人群,頭也不回地朝着鎮子的方向跑去,仿佛身後有什麼看不見的恐怖東西在追趕。
兩人一路小跑回到相對熱鬧的鎮中心,那種如芒在背的冰冷注視感才逐漸消散。蘇然放緩腳步,但眉頭依舊緊鎖,臉色有些發白。
“我……我靠……老蘇,剛才到底怎麼回事?”範濤喘着粗氣,心有餘悸地回頭望了望,滿臉的後怕和不解,“你看到什麼了?嚇成那樣?”
蘇然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無法向範濤解釋那瞬間的直覺和毛骨悚然的被鎖定感,只能沉聲道:“沒什麼,就是感覺那些人很不對勁,不像普通的官員或者救援隊。我們離遠點總沒錯。”
他看向範濤,語氣變得嚴肅:“濤子,聽我的,今天別再往那邊湊了,也別再打聽任何事。回家老老實實待着,收拾好東西。”
範濤看着蘇然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雖然滿肚子疑問,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哦……好,我知道了。”
“明天中午,”蘇然強調道,“準時到我家匯合。我們出發去三都市。”
“嗯!”範濤重重應下,劫後餘生的感覺讓他對蘇然的話更加信服。
兩人在巷口分開,各自回家。
蘇然回到那間安靜的老屋,反手關上門,背靠着門板,試圖將老山崖那一幕和那雙冰冷的眼睛從腦海裏驅逐出去。他走到桌邊,想倒杯水冷靜一下。
然而,他剛拿起水壺,屁股都還沒挨到凳子——
一個低沉、冰冷、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突兀地在寂靜的客廳裏響起:
“蘇然,是吧?”
這聲音仿佛貼着耳朵響起,又像是從房間的各個角落同時傳來,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蘇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
他猛地轉過身,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客廳中央,那個在老崖山現場與他有過短暫對視、戴着墨鏡的壯碩黑衣領頭人,正像一尊鐵塔般,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
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進來的?門明明鎖着!
男人依舊戴着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緊繃的下頜線和毫無笑意的嘴唇。他穿着筆挺的黑西裝,身姿挺拔,與這間簡陋的老屋格格不入。他就那樣站着,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卻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起來。
蘇然的心髒瘋狂跳動,幾乎要撞出胸腔。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全身肌肉緊繃,進入了極度警惕的狀態。
這個人……竟然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