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震動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震碎。
林野在一片滾燙的黑暗中醒來，口鼻裏全是灰塵和血腥味。他掙扎着想爬起來，卻發現右腿被一塊沉重的預制板壓住，動彈不得，每動一下都傳來鑽心的劇痛。
“前輩……周猛前輩！”
他嘶啞地呼喊着，伸手在周圍摸索，指尖觸碰到一片溫熱的粘稠——是血。
“別……別喊了……”周猛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虛弱得像風中殘燭，“我還沒死……”
林野心中一喜，用盡全身力氣挪動身體，終於在碎石堆後面看到了周猛。老人靠在一截斷裂的鋼筋上，胸口塌陷了一塊，嘴角不斷有鮮血涌出，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半睜半閉，顯然傷得不輕。
“前輩，撐住！我這就救你出來！”林野急得滿頭大汗，試圖推開壓在腿上的預制板，卻只讓它晃動了一下，壓得更緊了。
“沒用的……”周猛咳嗽着，吐出一口黑血，“掩體塌了大半，我們被埋在地下三層……上面至少有十米厚的碎石……”他喘了口氣，目光落在林野被壓住的腿上，“你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林野低頭看去，被壓住的地方已經沒了知覺，只有一陣陣麻木的刺痛向上蔓延，褲腿被血浸透，變成了暗紅色。他知道周猛說得對，在這種地方，被重物壓超過半小時，肢體就會壞死。
但他沒有放棄。
“我能撐住。”林野咬着牙，體內的噬戰天賦開始瘋狂運轉，試圖用能量緩解腿部的損傷，“我們得想辦法出去。老鬼和蘇清月肯定在外面找我們。”
“他們找不到的。”周猛搖了搖頭，“自毀程序啓動時，整個掩體的能量信號都會被屏蔽……而且趙峰那家夥，說不定也沒死……”
提到趙峰，林野的眼神冷了下來。那個半人半機械的怪物，竟然敢褻瀆父親的基因，這筆賬他遲早要算！
“前輩，你傷得太重，我先幫你處理一下。”林野從背包裏摸索出僅剩的一支淬體藥劑——這是蘇清月給他的備用藥品，原本是以防萬一，沒想到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他掙扎着爬到周猛身邊，將藥劑注入老人的體內。淡綠色的液體流入，周猛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呼吸也平穩了些。
“謝謝……”周猛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你比你父親當年……更狠。”
林野愣了一下。
“你父親當年太顧全大局，有時候會優柔寡斷。”周猛笑了笑，牽動了傷口，疼得皺起眉頭，“但你不一樣……你敢拼命，這很好……對付陳默這種人，就得比他更狠。”
林野沉默着點頭。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冒險，幾乎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但他別無選擇。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扒拉碎石。
林野瞬間警惕起來：“誰？”
響動停了下來，過了幾秒，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驚喜傳來：“林野？是你嗎？”
是蘇清月！
林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清月！我們在這裏！快救我們出去！”
“太好了！你們還活着！”蘇清月的聲音越來越近，“老鬼去搬救兵了，我先過來探路！你們具體在哪個位置？”
“在地下三層的緊急通道出口附近！我被預制板壓住了，周猛前輩也受了重傷！”林野大聲回應，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顫抖。
“我聽到了！你們等着，我這就叫人來！”蘇清月的聲音帶着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林野和周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看來……我們命不該絕。”周猛鬆了口氣。
林野點點頭，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腿部的劇痛再次襲來，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忍着點。”周猛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金屬瓶，遞給林野，“這是‘凝血散’，能暫時止住血。”
林野接過來，倒出一些粉末撒在腿上的傷口，瞬間傳來一陣清涼感，出血果然減緩了些。
“謝謝前輩。”
“謝什麼……”周猛擺擺手，“你是林建軍的兒子，我護着你是應該的。”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母巢樣本……毀掉了嗎？”
提到這個，林野的眼神黯淡了些：“不知道。我引爆了它的能量核心，但那麼大的爆炸……應該徹底毀了吧。”
“希望如此。”周猛嘆了口氣，“那東西太危險了，留着就是個禍害。”
兩人沉默下來，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碎石滾動聲和自己的呼吸聲。黑暗中，時間仿佛變得格外漫長，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林野能感覺到腿部的麻木感越來越嚴重，噬戰天賦的修復速度遠遠趕不上組織壞死的速度。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就算被救出去，腿也廢了。
“前輩，你說……陳默爲什麼這麼執着於母巢？”林野突然問道，試圖用說話來分散注意力。
“因爲母巢能吞噬一切基因進行進化。”周猛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陳默想利用它制造出完美的‘新人類’，也就是他所謂的‘終極兵器’。一旦成功，他就能掌控整個梧桐市，甚至……整個聯邦。”
“就爲了這個？”林野有些難以置信，“爲了權力，就要害死這麼多人？”
“權力是毒藥啊……”周猛感慨道，“陳默年輕時也是個天才，和你父親是最好的朋友，後來就是因爲理念不同，才分道揚鑣。他覺得覺醒者就該統治普通人，而你父親堅持人人平等……”
林野第一次聽到這些往事，心中五味雜陳。他一直以爲陳默從一開始就是個壞人，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過去。
“那我爸媽……”
“他們是英雄。”周猛打斷他，語氣異常堅定，“紅霧裂縫事件，他們本可以全身而退，但爲了銷毀陳默的實驗數據，爲了阻止母巢擴散，才選擇留下斷後。整個協會，沒人比他們更配得上‘英雄’這兩個字。”
林野的眼眶有些發熱。他一直活在父母失蹤的陰影裏，卻從未想過他們承受了這麼多。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碎石簌簌落下。
“小心！”林野下意識地擋在周猛身前。
“別擔心……是老鬼他們來了！”周猛笑着說，“只有重型挖掘機能弄出這麼大動靜。”
果然，隨着震動越來越劇烈，一道光柱從頭頂的縫隙裏射了下來，照亮了布滿灰塵的廢墟。
“林野！周猛前輩！你們在哪？”老鬼的聲音傳來，帶着焦急。
“這裏！我們在這裏！”林野連忙回應。
光柱很快鎖定了他們的位置，伴隨着機械運轉的聲音，頭頂的碎石被一點點移開，一個巨大的機械爪伸了下來。
“抓住它！”老鬼的聲音傳來。
林野忍着劇痛，幫周猛抓住機械爪上的安全繩，然後自己也牢牢抓住。
“拉！”
隨着老鬼的一聲令下，機械爪緩緩上升，將兩人拉出了廢墟。
重見天日的那一刻，林野有些恍惚。刺眼的陽光讓他睜不開眼睛，耳邊是嘈雜的人聲和機械運轉聲。
“快！醫療兵！”
“先救周猛前輩！他傷得太重！”
“林野的腿！快看看他的腿！”
混亂中，林野感覺自己被抬上了一張擔架，有人在檢查他的腿，動作很輕柔。
“怎麼樣？還能保住嗎？”是蘇清月的聲音，帶着擔憂。
“很難說……壓迫時間太長，組織已經開始壞死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回答，“必須盡快手術，否則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林野閉上眼睛，任由他們將自己抬上救護車。他能感覺到腿部的麻木感已經蔓延到了腰部，噬戰天賦的能量越來越微弱，像是快要熄滅的火苗。
“別睡！林野！千萬別睡！”周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人被固定在另一張擔架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很亮，“你父親當年中了七槍都沒睡，你這點傷算什麼！”
林野想笑，卻笑不出來。他能感覺到生命力正在一點點流逝，眼皮越來越沉重。
“前輩……我好像……有點累……”
“不準累！”周猛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你還沒找到你父母，還沒揭穿陳默的陰謀，還沒讓那些死去的人瞑目……你敢死試試！”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劈醒了林野。
是啊，他還有很多事沒做。
父母的下落還沒查明，陳默還在逍遙法外，那些被母巢殘害的人還沒得到安息……
他不能就這麼倒下！
林野猛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體內僅存的噬戰能量全部灌注到右腿！
“啊——！”
劇痛傳來，仿佛有無數把刀在同時切割他的腿，但他咬緊牙關，硬是沒再發出一點聲音。
能量涌入的瞬間，原本已經壞死的組織竟然奇跡般地開始恢復，雖然緩慢，卻帶着一股頑強的生機！
“這……這是怎麼回事？”旁邊的醫療兵驚呼。
周猛看着林野腿上泛起的紅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小子……果然沒讓我失望……”
林野笑了，笑得很虛弱，卻異常燦爛。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從死神手裏逃了出來。
但他也知道，這不是結束。
廢墟的另一邊，南麓的山谷裏，一道狼狽的身影從碎石堆裏爬了出來，半邊身體已經被炸毀，露出裏面閃爍着金屬光澤的骨骼和線路。
趙峰看着遠處的救護車，獨眼閃過一絲怨毒和貪婪。
“林野……噬戰天賦……”他低聲嘶吼着，聲音如同破損的留聲機，“你跑不掉的……我一定會得到你……”
他拖着殘破的身體，消失在黑風山的密林裏，只留下一串滴落在地上的、泛着銀光的血液。
救護車呼嘯着駛離南麓，向青岩鎮的臨時醫院開去。
林野躺在擔架上，看着窗外飛逝的樹木，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腿保住了，周猛前輩也還活着，母巢樣本很可能已經被銷毀。
雖然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他們終究是贏了這一局。
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陳默和趙峰都還在，他們的陰謀還在繼續。
他的戰鬥，遠未結束。
紅霧的迷蹤，才剛剛開始浮現。
而他，必須沿着這條布滿荊棘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直到揭開所有的真相，直到讓所有罪惡都付出代價。
因爲他是林野，是林建軍的兒子，是絕不會向黑暗低頭的——覺醒之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