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奶奶得知主家回來,吃過中午飯就去菜市場買了今晚要吃的食材回來。
豈料剛推開院門就聽到了裴宥桉這話,驚得要邁進來的腿懸在半空,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裴思潼也停下了手中的筆,只覺得爸爸身上的氣壓極低,有種隨時要爆發的瘋感。
果然,下一秒就響爸爸略帶冰冷的聲音,“好,好的很啊你裴宥桉,你真真是長本事,竟然也知道拿你媽來戳我心窩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裴清樾凝視着裴宥桉,對方那疏離與時不時冒出的譏諷,他早已司空見慣,可這是唯一戳得他鮮血淋漓,疼得撕心裂肺的話。
可裴宥桉是誰啊?他可不是那見好就收的性子,反而是愈戰愈烈也盯着他,“我當然是你的好兒子!”
“別以爲我不知道奶奶在給你和那姓許的安排相看,呵,聽說還是什麼青梅竹馬。”
“裴清樾你才是好樣的!既然當初已經有情妹妹爲什麼還要糾纏我媽!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媽媽也不會死。”
站在院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吳奶奶,被裴宥桉直呼老子大名的話又是嚇得一哆嗦,她是秦家的遠房親戚早些年在秦家當保姆(秦是女主娘家的姓)都是同一個軍區大院的,裴清樾小時候怎麼樣也是看在眼裏的,打的架可不比裴宥桉這個兒子少。
吳奶奶見父子倆針鋒相對的模樣,生怕倆人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了。
然而,裴清樾卻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愛憎分明的兒子,旋即轉身離開。
什麼話也沒說,其實他大可以跟兒子說他和那姓許的八竿子都打不着,更不會相看什麼青梅竹馬都是狗屁。
可聽到他後面的話,裴清樾喉嚨哽住,什麼話也不想解釋了。
是啊,要是沒有他,筠筠也不會死,都是他的錯。
裴思潼看着要上樓的爸爸,他落魄的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氣神,有些懨懨,這是她從未看到的模樣。
她想上前抱抱爸爸。
但裴清樾只是扯唇淡笑道,“思潼,你寫作業去吧,爸爸想一個人待會兒。”
裴思潼乖乖點頭,目送着爸爸的身影此時一向挺直的背脊竟有些佝僂。
她心裏一陣酸澀,眼眶也不由紅了起來,自從懂事後知道媽媽是生她而亡的後,她便再也沒有過過生日,即便爸爸怎麼哄她也沒過,因爲她知道那天對於爸爸來說更不好受,偏偏還要爲了她強顏歡笑爲她慶生。
在她眼裏,爸爸的愛很偉大。
裴思潼坐回茶幾前提着筆,她沒動,眼淚卻再也控制不住下掉,洇溼了作業本。
見父子倆沒有打起來,吳大娘這才鬆了一口氣。
邁進院子裏不由朝裴宥桉苦口婆心的勸了句,“宥桉,你這次說得太過了,你怎麼能拿你媽媽的死去捅你爸爸心窩子呢。”
別人不知裴清樾喪妻的那幾年有多痛苦,可她卻是看在眼裏的。
那時裴思潼還很小,裴清樾難過歸難過可到底還是要回部隊的,放心不下閨女便帶着她和裴思潼一塊去部隊。
他很忙,像是一種麻痹了的忙,仿佛放鬆一刻,不好的回憶就會席卷而來。
只有照顧還躺在嬰兒床的年幼閨女上才難得露出幾分正常人的情緒,可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裴清樾房間裏的燈總是亮到天明,土箕裏(垃圾桶)堆滿了煙灰。
要知道筠丫頭在時,他哪會抽煙喝酒啊,她想要不是在部隊不能喝酒,裴清樾怕不是會整日買醉。
如今自己親兒子說出這種話,又何嚐不是在剜他的心。
裴宥桉往樓梯間看了眼,平靜下來後心中那股憤怒也消散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茫然與不知所措。
剛剛那些話他脫口而出,可說完後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可腦海裏忽的響起胡志峰賤兮兮的話,“你爸和許阿姨青梅竹馬,要不是你媽橫插一腳裴叔叔早該是知鳶和皓修的姑父了,不然哪會有你和裴思潼的事,你媽那麼早死了也都是報應!”
於是剛涌起的愧疚又化作怒意,他喊道:“我說的沒錯。”
就是爸爸的錯,要是他不纏着媽媽結婚,媽媽也不會死。
什麼媽媽橫插一腳那都是子虛烏有,爸爸執意不娶爺爺還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娶嗎?
就是爸爸的錯。
.......
煙霧繚繞間。
裴清樾打開書房的窗戶,從這個視角看去,遠遠的就看見一棵梧桐樹下圍着一群孩子在乒乓球桌上激凱昂揚的玩鬧。
即便看不清那群小孩子的臉,但他卻也能想象得出他們臉頰上掛着笑。
那笑聲透過窗戶飄進書房。
不由將他思緒拉遠,想起了曾經和妻子在院子裏搭建了個乒乓球桌,你來我往的畫面。
其實她的球技超爛,是他握着她的手在牆上來回練習才球技精堪。
那時候,宥桉才剛學會走路,會奶聲奶氣地喊他爸爸,會纏着妻子要抱抱,
那些年雖時局動亂,可對他而言卻是從所未有的幸福。
可如今,妻子離世多年,兒子也對他怨念頗深。
裴清樾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對兩個孩子的成長陪伴他自是心中有愧,尤其是兒子,當初在他年幼時就扔給爺奶照顧,才會讓他對自己這個父親充滿敵意。
他想,要是妻子看見他們如此糟糕的父子情,怕是會對自己很失望的吧?
梧桐樹下。
溫秋筠和半大孩子們打乒乓球打得火熱,收獲了不少小迷弟和小迷妹。
肖文斌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當下就要拜她爲師。
溫秋筠擺手,讓她跟這些小屁孩玩玩倒是可以,教還是算了吧,她自己都是被人手把手教的,哪好意思教別人啊。
不過她順勢拉着肖文斌到一旁道,“你要真想學可以找裴宥桉啊,他爸爸打乒乓球就很厲害,正好他兒子跟你差不多大,你們也能玩到一塊去。”
豈料,肖文斌聞言先是詫異她怎麼會認識裴宥桉,而後又跟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溫秋筠,瘋狂搖頭,“你是想讓我去送命吧,我這瘦胳膊瘦腿的可經不住他打。”
溫秋筠睜圓了眼,有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