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龍崗之戰塵埃尚未落定,史進就已經開始謀劃下一步。
首先,他沒有將嶽飛留在烽火未熄的前線,甚至沒有安置在東平府,而是下令挑選一隊精細兵士,將這位被俘的勇將徑直押往八百裏水泊深處的梁山本寨。
朱武對此心領神會,搖扇贊道:“寨主高明。獨龍崗與東平府皆爲新得之地,魚龍混雜,難保沒有官軍細作或心存僥幸的豪強。唯有梁山本寨鐵桶一般,方可萬無一失。再者……”他微微一笑,“讓嶽將軍早些見識我梁山氣象,沾染些‘賊寇’氣息,絕非壞事。”
史進點頭,這正是他的一石二鳥之計。
一是防其逃脫,二是潛移默化。
然而,這僅僅是第一步。
就在嶽飛被秘密送走的當夜,史進立刻喚來操刀鬼曹正、小尉遲孫新與母夜叉顧大嫂。
“三位哥哥嫂嫂,有一件緊要事,非你們這等機警精細之人不能辦成。”史進神色鄭重,“請你們即刻動身,潛往相州湯陰縣,務必將嶽飛的母親、妻兒,安然‘請’來梁山。”
曹正三人凜然領命。
史進特意叮囑:“切記,對嶽家老小,只可誘,不可強!便說是嶽飛在軍中結識的好友,接他們去享福,或是嶽飛另有委派。一路之上,須小心保護,絕不能有半分閃失。”他鋪開地圖,劃定來回路線,並約定:“若有意外需更改路徑,也必須留一人按原路返回,保持聯絡。我會派人在途中接應你們。”
曹正雖然不知史進爲什麼如此的看中這個小夥子,但是史進現在是寨主,所以他不敢怠慢,連夜收拾停當,悄然而去。
去賺嶽飛家眷的人馬出發後,史進有看向林沖、楊志、孫立三將,對他們道:“三位將軍,官軍新敗,劉韐只身逃回,梁山四周的州府必然震動,此時正是我梁山擴大地盤,分田分地,招兵買馬的好機會。”
孫立、林沖和楊志齊道:“寨主有何吩咐?”
這一次的獨龍崗大捷,讓史進在梁山衆將心目中的威信有所提升,再沒有人將他當作一個只會打打殺殺的毛頭小子看待了。
“林教頭!”史進的聲音在夜空中格外清越。
“末將在!”林沖踏前一步。
“我給你兩千兵馬,將我梁山的‘代天撫民’大旗插上梁山泊東面的兗州城頭!”
林沖抱拳,目光堅毅:“必不辱命!”
“楊制使!”
“末將在!”楊志慨然出列。
史進目光如炬的看着楊志:“濮州在梁山泊的西南面,是個連接大名府和東京城的要沖,你也領兩千兵馬,可能建功?”
楊志聲若洪鍾:“末將願立軍令狀!”
“孫提轄!”
“孫立在!”
“收復東昌府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如今城中的田地又被豪強們都收了回去,還殺了不少的百姓,你要給百姓們報仇雪恨啊!”
孫立重重抱拳,殺氣隱現:“寨主放心!”
“好!”史進目光掃過衆將,“諸位哥哥即刻點兵,拂曉前出發!我們要讓跟着宋江的兄弟們看看,也讓天下的英雄豪傑看看,我們梁山雖然分裂,但照舊可以讓趙宋朝廷的京東東路換個天地!”
三將領命,各引人馬去後,阮小二派人從水路上傳來捷報:梁山水軍於黃河水道成功截獲一批朝廷漕運的軍糧,正沿水路押運回山。
“好!”史進聞報大喜。
這八百裏水泊溝通黃河,乃是梁山取之不盡的天然糧道與屏障,亦是梁山勢力能生生不息的命脈所在。
諸般事宜安排妥當,史進不再停留,帶着朱武、魯智深、武鬆等頭領,快馬加鞭,直奔梁山而去。
眼下,沒有什麼比勸降嶽飛更重要的事了。
路上,史進對朱武、武鬆等人坦言:“若我們能說服鵬舉兄弟入夥,勝過取得十座州府。若不能……”他目光一凝,閃過一絲決絕,“也絕不能放他下山。縱不能爲我梁山所用,也絕不能讓他再成爲我梁山的敵人。”
魯智深撓頭道:“這娃娃武藝是高,可終究是敗軍之將,大郎是否太過看重了?”
史進搖頭,沉聲道:“師兄,此戰之敗,非嶽飛之過,實乃河北禁軍朽木難雕,就算他能飛也帶不動啊!”
他向衆人解釋道,河北承平百餘年,軍備廢弛,所謂的“禁軍”早已不堪一擊。
他更是提及一樁“舊聞”:“我曾聽聞,前番朝廷聯金攻遼,十五萬河北禁軍,竟被一支被金人殺敗、僅剩萬餘的遼國殘兵,打得潰不成軍,死傷無算。也正是這個原因,朝廷才派宋江率領梁山兄弟北上伐遼的。這樣的兵馬,除非是他嶽飛當主將,將人馬操練個三五個月後再出戰,否則就算是孫武、吳起來了,也只能是我們的手下敗將!”
他看着衆人,語氣無比肯定:“如果這支人馬真是經過嶽飛親手操練,獨龍崗之戰,勝負就未可知!”
魯智深和武鬆雖然沒有直接和嶽飛交過手,但是他們看見了嶽飛和林沖、楊志、孫立之戰,都知道這個嶽飛的勇烈與麾下敢戰士的彪悍,此刻再聽史進分析,頓時明白了此人的真正價值。
史進心中還有一層考量:此時的嶽飛,年方二十,還只是個小兵,而且年輕,世界觀、價值觀尚未完全定型。
他出身農家,家中僅有幾畝薄田,需爲人傭工才能勉強度日,必然深知民間疾苦。
史進相信,只要讓他真正了解梁山“代天撫民”、“分田分地”的作爲,他心中那杆衡量“忠奸”、“正義”的秤,未必不會傾斜。
而且在史進的前世史學界已經有了一種說法,嶽飛之死,與他在收復地對百姓施行分田分地有關。
這正是嶽家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比山還難以撼動的原因所在。
而分田分地整個地主階級都不能接受。
所以,在腐朽的南宋,嶽飛非死不可!
一行人乘船蕩過水泊,回到梁山,史進徑直前往後山監牢。
牢門打開,只見嶽飛雖身陷囹圄,卻依舊坐得筆直,眼神清澈而堅定,毫無頹喪之氣。
“鵬舉兄弟,委屈你了。”史進親手爲他解開鐐銬,語氣誠懇,“山寨略備薄酒,特爲鵬舉壓驚,同時我想請鵬舉你認個親。”
“認親?”嶽飛知道史進會來勸降自己,但是他沒有想到會讓自己認親,問道:“認什麼親?”
史進道:“鵬舉去了便知。”說罷,他側身讓開道路,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嶽飛滿臉狐疑的看着史進,不知道這個梁山賊寇在玩弄什麼詭計,但是想來,最多也就是一死,要自己投靠賊寇,絕無可能!
於是道:“吃酒就吃酒,無非是一死,有何懼哉!”
說罷,嶽飛昂首挺胸,大步走出牢房,那背影在昏暗牢廊中宛如一杆永不彎曲的鋼槍。
史進望着他的身影,嘴角微揚,心中豪情激蕩:
“嶽飛啊嶽飛,我要讓你見識了什麼叫‘代天撫民’,什麼叫分田分地,我倒要看看,你心中那杆‘忠義’大旗,還能爲這昏聵朝廷扛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