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在日復一日的晨鍾暮鼓與勤修苦練中,轉眼便到了下月。大師兄趙衡與四師姐蘇曉已告假下山,忙着籌備提親的諸多事宜。三師兄陳默和五師姐柳煙兒也被師父派去相助幫忙打點。
一時間,偌大的青雲山玄劍門,竟顯得有些冷清。督促、指點其餘弟子日常練功的重任,便落在了留守山門的謝無妄肩上。
這日清晨,演武場上。
數十名年輕弟子正列隊練習基礎劍法,謝無妄一襲墨色勁裝,負手立於場邊的高台之上。他面容沉靜,目光如電,緩緩掃過場中每一個人的動作。
“手腕下沉三分,力貫劍尖。”
“步法虛浮,下盤不穩,如何承轉力道?”
“氣息亂了,調息,重來。”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弟子耳中,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被他點到的弟子無不凜然,立刻依言調整。整個演武場氣氛肅穆,只聞劍鋒破空之聲與弟子們沉穩的吐納。
林月辭也在隊列之中。她如今劍法已有小成,一招一式頗見章法,但在謝無妄那雙銳利的眼睛下,竟也莫名地有些緊張,生怕哪裏做得不好。一套劍法練完,她悄悄鬆了口氣,抬手用袖角擦了擦額角的細汗。
“林月辭。”
清冷的聲音自身側響起,嚇了她一跳。不知何時,謝無妄已從高台下來,走到了她身邊。
“六師兄。”她連忙站直身體。
謝無妄的目光落在她方才執劍的右手上:“‘流雲三疊’最後一式,轉身時腕部發力過猛,真氣行走略有滯澀。你內力根基尚淺,強行追求招式凌厲,反易傷及自身。”
他語氣平淡,純粹是師兄指導師妹的口吻。林月辭卻聽得心頭一跳,他竟連她內力瞬間的細微凝滯都察覺到了?
“是,師兄,我記住了。”她垂首應道。
“嗯。”謝無妄淡淡應了一聲,目光在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轉向其他弟子,“繼續練習,不得懈怠。”
他重新走回高台,身形挺拔如鬆。陽光灑落,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清冷的光暈。
林月辭望着他的背影,輕輕吐了口氣,壓下心中那點異樣的悸動,重新凝神靜氣,投入到新一輪的練習中。只是偶爾,在收勢的間隙,她的目光會不由自主地飄向高台,看着那個負責而專注的身影,覺得這略顯冷清的山門,因他一人的存在,似乎也變得格外……安穩。
林月辭晃晃腦袋,用力把那點旖旎心思甩開,忍不住在心裏狠狠唾棄自己:
林月辭啊林月辭,你清醒一點!你上輩子可是二十好幾的社畜,什麼帥哥沒見過?就算沒談過戀愛,也沒少對着屏幕裏的明星流口水,怎麼穿到這兒,對着個放在現代頂多算個高中生的“小屁孩”,就這副沒出息的樣子?還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丟人!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板正臉色,試圖找回屬於現代獨立女性的那份冷靜自持。沒錯,他就是個弟弟,長得是好看點,武功是高點,性格是有點捉摸不透的吸引力……但本質上還是個古代未成年!她在心裏默念,穩住,你能行!別跟個沒見過世面的花癡一樣!
這麼一想,她頓時覺得底氣足了些,重新握緊手中的劍,眼神也堅定了不少,刻意不再去看高台上那道身影,專心致志地投入到劍招的練習中,仿佛要將所有雜念都隨着劍鋒揮散出去。
然而,有些念頭,越是壓抑,越是容易在心底悄然滋生。
一上午的練功時光,就在林月辭內心“他真好看/專注的樣子太帥了”和“林月辭你清醒一點!別花癡了!”的反復拉扯中,艱難地熬了過去。
等到午時解散的鍾聲敲響,她幾乎是逃也似的第一個沖出了演武場。回到自己小屋,她撲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發出一聲哀嚎。
“不行了不行了,再待下去我就要精神分裂了!”她實在無法忍受下午繼續對着那張讓她心神不寧的臉,還要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於是,她找了個“昨日練功似有所悟,需獨自靜心揣摩”的借口,向六師兄告假下午的集體練習。得到準允後,她立刻像只出籠的小鳥,熟門熟路地溜達到了後山那條清澈的小溪邊。
溪水潺潺,樹影婆娑,四周安靜得只有鳥鳴蟲唱。林月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於感覺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她脫下鞋襪,將褲腿挽到膝蓋,赤腳踩進冰涼的溪水裏,感受着水流拂過皮膚的舒爽。目光鎖定水中悠遊的肥魚,她屏息凝神,體內內力自然流轉,灌注於手臂與指尖。
“嗖!”
出手如電,並指如劍,精準地在水面下一點一撥,一股巧勁便將一尾肥美的青魚震得暈眩,翻着白肚皮浮了上來。她輕鬆地用樹枝串起,又如法炮制,沒多久就收獲了兩三條大魚。
“嘖嘖,有內力就是方便!”她看着自己的“戰利品”,心裏美滋滋的,“這要是在現代,抓條魚得多費勁?在這裏,簡直是手到擒來!”
她又在附近轉了轉,憑借過人的耳力和敏捷的身手,沒費多大功夫就逮到了一只出來覓食的肥兔子。
很快,小溪邊便升起了嫋嫋炊煙。林月辭熟練地處理幹淨魚和兔子,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氣四溢。她撒上從廚房“順”來的鹽巴和香料,滿足地咬了一口外焦裏嫩的烤魚。
“唔…這才是生活啊!”她眯着眼,享受着這無人打擾的悠閒時光和自己動手得來的美味,暫時將那些關於某位六師兄的、讓她煩惱又甜蜜的思緒拋到了腦後。果然,美食和獨處的自由,是治愈一切的良藥。正當林月辭啃着香噴噴的烤兔腿,吃得滿嘴流油、心滿意足時,眼角的餘光瞥見河面上似乎有個不同尋常的東西順着水流漂了下來。
她起初沒在意,以爲是段枯木或者什麼雜物。但那“東西”越漂越近,輪廓也越來越清晰——那分明是個人形!穿着深色的衣服,一動不動地浸在水裏,隨着波浪起伏。
“我的媽呀!”林月辭嚇得手裏的兔腿都掉了,猛地站起身,心髒“咚咚”狂跳。她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地湊到水邊,仔細一看——
好家夥!真是個活生生的人!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