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閉狹小的車座後排低蕩着林陸細弱急切的問話:“哥?!你那邊怎麼了?”
掉落在座椅和門縫夾角的手機無人理睬,聽筒裏卻不斷傳出越發急躁的關心,輕濡的男聲音調拉高的尖銳。
沈唯一被陸昭宇抱坐在懷裏,雙腿架在男人精壯有力的腰間,膝蓋抵着車座軟墊裏陷下一塊,小腿垂搭在兩側虛虛搖晃,半身緊貼着男人薄衫外套下熾熱的胸膛,心跳鼓震砰砰。
搭在男人肩窩上的雙手慢半拍地開始掙扎,陸昭宇捻着沈唯一的下巴唇已經壓了下來。
他抓住沈唯一胡亂拍打的手,人仰頭退後一步,他就傾身追上。
室外刮起了燥風,五月的棉絮飄零的如雪花爛漫,莎莎的風葉摩挲,烈陽不減。
邁巴赫停在宿舍樓下尤其顯眼的位置,上課時間點,出沒的學生寥寥,但也不是沒有,路過的人難免駐足停留,伸着脖子八卦地瞧上兩眼。
陸昭宇強勢箍住人的姿態霸道,親吻的動作卻放的很輕,細濡纏綿的溫柔帶着討好哄人的意思。
舌尖吻舐,輕柔描摹,他鬆開沈唯一的手腕,下一秒脫離掌控的白皙小臂無力勾着男人脖頸。
陸昭宇撈過沈唯一的後腦,偏頭慢慢加深這個吻,鼻息交融的呼吸滾熱,車內水聲漫延。
手機那端關切的人聲戛然止住。
“唔,陸昭宇,你,鬆開...”沈唯一壓着嗓子,聲音小到唯有距離幾近的陸昭宇聽得見。
他心頭不安地跳個不停,祈禱着林陸趕緊掛電話。他不想再摻和在兩人之間,哪怕正深情擁吻着他的是他的正牌男朋友,但這是假的。
陸昭宇愛林陸,愛到要除掉他,燒死他,因爲林陸不喜歡他,因爲他傷了林陸。
無助的怨念,徒勞的反抗,洶涌的恨意,撕扯着沈唯一的心髒,早就千瘡百孔的心髒血淋淋的被反復剖開,蹂躪。
懷裏的人忽然停了掙扎,脖頸墜下的一抹冰涼將陸昭宇砸了個清醒。他退了些距離,鼻尖觸上早已溼漉的臉龐,心髒瞬間揪緊。
沈唯一目空無神的眼睛溼紅,睫毛細小輕濡的顫抖,眼淚無聲外落,鼻頭抽涕的聳動,微紅的下唇被他咬着,微微的哭腔像悶在嗓子裏的隱忍。
像被人欺負狠了的貓崽,嗚咽的喵嗚顫抖,委屈又倔強的舉着爪墊,蒼白無力的企圖反擊。
沈唯一將頭歪到一側,只留給陸昭宇一個顫抖哭泣的精致側臉,陸昭宇雙手輕輕攏着他的面頰,將人掰了回來。
“乖,不哭,他只是我弟弟。”陸昭宇俯身一點點吻掉沈唯一眼角的溼漉。
“答應你的,我不會走,別生氣,不要哭了好不好?”陸昭宇摟着人的腰輕輕撫順沈唯一的背,聲音壓的低柔,笨拙的哄人。
他看出沈唯一生了氣,顧不上那麼多,下意識把人擄回來哄,他不能再讓人誤會,哪怕一點也不允許,
他要那個全心全意愛他的沈唯一回來。
但太過着急反而犯了錯,眼淚砸進了心裏,疼痛警醒着他不能再重蹈覆轍。
陸昭宇輕輕啄了下沈唯一的唇,指尖輕揉鬢角的發,“今天怎麼總躲着我?爲什麼親一下就哭?”
沈唯一一副賭氣拒絕交流的低着眸,哽咽顫抖的幅度小了很多,下顎被迫搭在男人的肩窩細細的哭。
他掙扎扭腰想要擺脫男人的懷抱,卻被陸昭宇摁着腰臀低低湊到耳邊說了聲:“別動,抱一會,什麼時候不氣了,不躲了再放開你。”
緩過神的沈唯一終於被一聲高低起伏的下課鈴聲驚醒,他的手肘抵着陸昭宇肩膀,聲音啞着,帶着鼻音,輕輕軟軟的:“放開,這是在學校,你,你想被圍觀嗎?一會都是人...”
“我沒生氣,我,看你在打電話,桃澄言去上課了,閻晟沒帶寢室鑰匙,我着急回去。”
陸昭宇捏着沈唯一的下巴,凝着人溼漉紅腫的眼睛似乎在思考這話的可信性,“爲什麼哭?”
“你,你親的疼...嘴腫得不舒服..”沈唯一見陸昭宇表情緩和,才稍稍卸下一口氣,主動抱着人脖子,湊過去親了一下陸昭宇面骨輪廓立體的側臉。
“我真要走了,你早點回去,弟弟生病,你這個當哥的怎麼也要去看看,我聽的出,弟弟很想見你,別讓他傷心。”
辜負林陸,你會後悔的。
“哥?!你和誰在一起?是...我打擾你們了嗎?對不起...我不知道。”聽筒裏的少年聲音還是虛弱但音調拔的高,聽着有些刺耳。
沈唯一也沒料到電話還沒掛,再次聽見林陸的聲音短暫僵硬一瞬,下意識又想從陸昭宇身邊逃跑。
但在那之前陸昭宇先一步將他摟緊,接着沈唯一聽到男人漫不經心地回了句:“嗯,和你嫂子一起。”
沈唯一耳蝸嗡鳴掙扎都忘了反應,被陸昭宇放下車的時候還恍如隔世,聽筒裏的少年還在問東問西,辨不出情緒,他只聽到幾句
“哥談戀愛了還會像以前一樣哄我睡嗎?你最近都不怎麼接我電話。”
“真的不回來看我了嗎?你騙我,你說會治好我,跟我永遠在一起,永遠都不會拋下我。”
“哥,別不要我,我只有你了。”接着傳來了低低浮浮的哭聲,可憐又破碎。
沈唯一站在車門外對陸昭宇擺擺手,逃離似的跑向宿舍樓,胸腔裏的心跳快要蹦出來,他不知道陸昭宇說了什麼,大概會像安慰他一樣去哄林陸,大概會卸下僞裝給林陸許下唯一的承諾。
他很想馬上告訴陸昭宇,他都知道,他願意換腎給林陸做手術,不要再演什麼深情的愛情遊戲,他不在乎,什麼也不想要。
沈唯一一路跑回宿舍,沒在意太多異樣的視線,和拿着手機不停拍照的人。
408寢室安靜的無聲,他騙陸昭宇的 ,閻晟下午和桃澄言都是滿課,沒人忘帶鑰匙,他只想找個借口離開罷了。
“嗒-”沈唯一將手上提着的藥袋丟到桌上,換了套睡衣,爬上床,床簾緊閉,將自己籠在狹小安全的禁閉空間,裹進被子裏,心跳震鼓不停。
“嗡嗡-”手機不合時宜的震動嗡鳴,沈唯一摸出壓在枕縫裏遺落的手機,入目彈出一條信息。
【陸昭宇:晚上想吃什麼,我讓人送過來。】
沈唯一看着自己給陸昭宇的備注明晃晃的“老公”兩個字加上一個赤紅醒目的愛心,膩歪又直白,指尖沒有猶豫的敲擊屏幕改了備注“陸昭宇”,和通訊錄裏大多數人一樣簡單粗暴。
【沈唯一:不用,我和桃澄言他們出去吃。】
【陸昭宇:你們去哪兒?剛從醫院回來不要亂跑了,聽話,一會兒我叫人送點東西過來。】
【沈唯一:不用,我什麼都不缺。你早點回去。】
【陸昭宇:有事給我打電話,不要瞞我。你最重要,你的身體最重要,下一次不要讓我從別人嘴裏聽到你出事好嗎?】
沈唯一泛着微光的臉短暫愣了半秒,指尖懸在屏幕上不知怎麼回復,直到屏幕都暗下,他才重新打開頁面違心的敲下一個“好”字。
手機對面終於安靜, 沈唯一的指尖往下劃拉屏幕,入眼的消息記錄刺目,又灼人心。
“我在畫室沒帶傘,來接我。”
“嗯,等我一會孫師傅家的泡芙蛋撻 剛出爐,還想吃什麼?”
“不要了,想快點見到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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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在畫室親我,有...攝像頭”
“那下次換個地方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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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了什麼廣告買的瑪瑙手串?”
“他們說瑪瑙紅鏈代表熱情和愛情,能讓對方感受到濃濃的愛意,你沒感受到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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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室友是不是暗戀你?”
“你瞎說什麼!他們倆直男!”
“那怎麼對我敵意這麼大,特別是桃什麼東西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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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出來,我在樓下。”
“幹嘛,宿舍都關燈了。”
“發朋友圈不是給我看的?我和那人沒什麼,下來,不然我上去抓你。”
沈唯一翻着翻着又溼了眼睛,一條條刪除記錄,明明是演得陸昭宇都能做到這個份上,那...林陸豈不是被陸昭宇愛到骨子裏。
陸昭宇,你真的一點都沒有喜歡過嗎?
那可真夠絕情的。
【桃澄言:回來沒?下課要不要給你帶飯?食堂新開了一家蔡婆婆地鍋雞前兩天排隊的人挺多的,吃不吃?】
【桃澄言:一份夠兩個人吃,咱們仨吃四份夠了。】
沈唯一看着消息欄彈出的對話框,忍不住笑了。
【沈唯一:好,我在寢室,你們要喝什麼我點外賣。】
桃澄言那邊沒動靜了,或許是玩手機被抓了正挨訓。
沈唯一在床上躺了一下午,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喊他,聲音很陌生。
敲門聲不輕不重,他摸着樓梯從床上爬下來,打開門,迎面被人推了一把,直接跌在地上。
“閻晟呢?!叫閻晟出來。”
沈唯一扶着地板站起,面前鼻孔朝天的嬌縱少年眉眼間和閻晟有六七分相像,一身迪奧名牌張揚蠻橫,恐怕就是閻晟嘴裏那個小他三歲,時常惹麻煩的弟弟——閻乘知。
沈唯一涼了他一眼,但紅腫的眼睛沒什麼威懾力倒顯得更好欺負的模樣。
“閻晟去上課了,還沒回來,你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