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凜冬已至，萬物哀嚎
絕對的黑暗與死寂，是城市最後的墓志銘。
林凡的基地內，應急燈帶沿着牆壁與天花板的輪廓亮起，投射出冷白色的光線。
這份光芒驅散了黑暗，卻無法驅散那份令人窒息的寂靜。
沉悶的轟鳴聲從腳下傳來，由遠及近，逐漸變得厚重而穩定。
地熱發電機組接管了整個基地的能源供應。
主照明系統隨之恢復，柔和的光線再次充斥着中央控制室的每一個角落，溫暖而明亮。
林凡走到主控制台前，手指在光滑的觸控面板上劃過。
一排排數據流在屏幕上刷新。
【基地主能源系統：地熱發電機組】
【當前輸出功率：115%（峰值模式）】
【能源儲備：99.8%】
【內部循環空氣系統：正常】
【氧氣含量：20.9%】
【二氧化碳濃度：0.04%】
【水循環淨化系統：正常】
【儲備淡水：500噸】
所有關鍵系統的參數都呈現出令人安心的綠色。
他的手指停留在最後一個選項上。
【外部環境監測】
屏幕上彈出一個鮮紅的警告窗口。
【外部溫度：-18℃】
【風速：147公裏/小時（13級風）】
【警告：氣溫正在以非正常速度下降，請勿進行任何戶外活動。】
-18℃。
從城市電力系統崩潰到現在，只過去了不到十分鍾。
氣溫下降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預估。
林凡沒有關閉這個窗口，而是將其縮小，置於屏幕一角。
鮮紅的數字，像一道流血的傷口，在不斷地跳動、變化。
-19℃。
-20℃。
他重新打開了無線電監聽頻道。
滋滋啦啦的電流噪音取代了之前混亂的呼喊。
整個公共頻段陷入了一片死寂。
通訊徹底中斷了。
電力、網絡、通訊……現代文明賴以生存的基礎，在短短幾分鍾內，被摧毀得一幹二淨。
林凡切換了幾個加密的官方頻道。
“……這裏是03號避難所，電力系統過載，備用電源啓動失敗！重復，備用電源啓動失敗！”
“我們需要工程師！有沒有工程師能聽到！”
“暖氣停了！這裏的溫度在下降！我們有大量的平民！”
另一個頻道裏，一個嘶啞的男聲在絕望地呼喊。
“所有救援單位！所有救援單位！立刻放棄路面救援任務！風力已經超過載具的承受極限！”
“重復！這不是建議！這是命令！”
“所有人員立刻就近尋找堅固掩體！尋找地下掩體！”
“地表已經不再安全！”
林凡調低了音量。
這些聲音，是舊世界最後的悲鳴。
他站起身，離開了中央控制室，走向基地的生活區。
廚房裏，不鏽鋼廚具在燈光下反射着幹淨的光。
他從冷凍庫裏取出一塊厚切的西冷牛排。
又從無土栽培架上摘下幾顆鮮紅的聖女果和一束翠綠的生菜。
水培架的營養液在管道裏安靜地流淌，發出細微的汩汩聲。
他打開了電磁爐，將平底鍋放上去。
倒上橄欖油。
滋啦——
牛排接觸到灼熱的鍋底，肉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林凡拿着夾子，專注地翻動着牛排，讓它的每一面都均勻受熱，形成漂亮的焦褐色外殼。
他甚至有閒情逸致地爲自己調了一杯雞尾酒。
冰塊在杯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中央控制室的屏幕上，那個代表外部溫度的數字，已經變成了-28℃。
街道上，被遺棄的車輛很快被一層白霜覆蓋。
建築物的玻璃，因爲巨大的溫差而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然後成片成片地脫落，砸在地面上，摔成無數碎片。
那些沒能及時趕回家的人，蜷縮在任何一個能夠擋風的角落。
地鐵站的入口，商場的屋檐下，甚至是垃圾桶的後面。
起初，他們還能靠着身體的顫抖產生熱量。
但隨着溫度的繼續下降，他們的身體逐漸變得僵硬。
意識開始模糊。
絕望的哭喊聲，漸漸變成了微弱的呻吟，最後徹底消失。
搶劫，殺戮，在城市的陰暗角落裏上演。
爲了一個打火機，爲了半瓶水，爲了任何一件能讓他們多活幾秒鍾的東西。
人性在絕對的寒冷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林凡端着餐盤，回到了控制室。
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搭配着新鮮的蔬菜沙拉，旁邊還放着一杯晶瑩剔D透的雞尾酒。
他坐下來，切下一小塊牛肉，放進嘴裏。
肉汁在口中爆開，鮮嫩多汁。
安全感，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味。
他一邊吃着，一邊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些監聽頻道。
大部分頻道已經徹底沒有了訊號。
只有少數幾個還在斷斷續續地傳來聲音。
“……不行……門被凍住了……我們出不去……”
“好冷……媽媽……我好冷……”
一個稚嫩的童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林凡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但他沒有做什麼，只是喝了一口雞尾酒，然後繼續切下一塊牛排。
憐憫是這個時代最無用，也最奢侈的情緒。
他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微弱的信號，從一個幾乎被他忽略的私人加密頻段裏跳了出來。
那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帶着劇烈的喘息，斷斷續續。
“……有人嗎？”
“……我在……濱江路……11號……”
“車……壞了……”
“救……”
信號非常不穩定，夾雜着巨大的雜音，後面的話語被完全淹沒。
林凡放下刀叉。
他將這個頻段的信號單獨提取出來，嚐試進行降噪處理。
屏幕上，復雜的聲波紋路在不斷跳動。
經過數次算法優化，那段錄音被還原了百分之三十。
“……有人嗎？”
“……我在……濱江路……11號……白色的……車……”
“救……救我……我叫夏……”
最後一個字，淹沒在一陣刺耳的電流聲中。
夏竹？
林凡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停住。
濱江路11號，距離他的基地入口，直線距離不超過五百米。
他調出了那個區域的衛星地圖，地圖上，一個紅點正在標注着他基地的位置。
而另一個代表着信號源的閃爍光標，就在紅點的不遠處。
她是怎麼知道這個私人頻道的？
巧合嗎？
還是說……
林凡沒有繼續想下去。
他關掉了這段錄音。
然後，他將盤子裏剩下的牛排全部吃完，連蔬菜沙拉也沒有剩下。
他將餐盤和酒杯清洗幹淨，放回消毒櫃。
做完這一切，他再次回到控制台前。
屏幕上，外部溫度的數字已經變成了-40℃。
一個在和平年代，只存在於極地科考站報告裏的數字。
並且，它還在持續下降。
就在此刻。
咚！！！
一聲沉重無比的撞擊聲，從基地大門的方向傳來。
這聲音穿透了厚重的隔音層，清晰地傳到了中央控制室。
絕對不是風吹動雜物能發出的聲音。
更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沉重的東西，用盡全力撞在了合金大門上。
林凡的身體瞬間繃緊。
他立刻調出了大門附近的內部監控畫面。
畫面清晰，走廊裏空無一人，應急燈光照亮了每一寸角落。
沒有任何異常。
咚！！！
又是一聲巨響。
比剛才那一下更加沉重，更加猛烈。
整個基地都感受到了輕微的震動。
控制台的傳感器上，大門結構完整度的數值，從100%跳動到了99.9%。
有什麼東西。
在外面。
在零下四十度的暴風雪裏。
正試圖闖入他的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