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她怎麼一個人在雨裏走着,連把傘都沒撐。
謝玄舟覺得這女人實在是笨,他想到今日自己幫了她一次,既然如此,便再幫她一次吧。
謝玄舟:“長風,給她送把傘。”
長風一怔,才看見雨中踽踽獨行的少女。
他有些詫異,殿下一向對女人敬而遠之,更遑論有這樣貼心的時候。但長風並未追問,只是照做,拿了把傘下去,送給薛茵。
薛茵之所以現下在雨中行走,是因着先前陸玉瑤在太子殿下丟了臉,便一直惱怒着。在生辰宴結束之後,薛茵原本要和陸玉瑤一起回家,可她崴了腳,步子走得慢,陸玉瑤本就心中有氣,便都撒在了她身上。
“走得這麼慢,自己走回家吧。”陸玉瑤說罷,便讓車夫駕車走了,留下了薛茵一個人。
薛茵沒辦法,只好自己走回家。
沒想到這麼倒黴,走到半道上又下起了雨來。
雨下得太大了,澆得薛茵臉上順着流水,她正想找個地方避雨,卻忽地見有人撐傘朝自己走近。
是太子身邊那個侍從。
長風面帶微笑:“姑娘,我家殿下見您沒有帶傘,特意命我給您送把傘。”
薛茵有些意外,她抬頭朝樓上看去,隔着雨幕,謝玄舟如玉的身姿有些模糊,但依舊很突出。
她收回視線,再次產生了疑慮,這位太子殿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爲什麼看起來對她這麼好,卻又在想要殺了她。
人真的可以這麼割裂嗎?
薛茵遲疑之際,長風已經把傘塞進她手中,而後便回了茶樓裏。
薛茵撐着那把傘,轉身離開。
*
因着跌進池子裏,又淋了場雨,薛茵這天晚上便感染了風寒,發起高燒。
她上一回感染風寒已是兩年前的事,約莫太久未病,一病便如山倒,來勢洶洶。薛茵渾身乏力,嗓子像是被刀片割過,痛得厲害,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咳嗽幾聲,想要喝水,喚了幾聲小桃也無人應答。只好自己強撐着起來倒了杯水喝,又匆匆躺下了。
到第二天,更是病得連床都起不來了。她央求小桃幫她請大夫,小桃冷嘲熱諷:“表姑娘,請大夫是需要花錢的,奴婢看您也沒病得多重,自己熬一熬就過去了。”
小桃說罷,就轉身出去了,還呸了聲:“吃府裏的穿府裏的,還真把自己當個主子了。”
薛茵眼角氳出一滴淚,沒再好意思讓小桃去請大夫,只好自己熬着。她昏昏沉沉一整日,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仿佛墜入無邊夢境。
她先是夢見了阿爹和阿娘,夢見他們幸福地生活着,可是畫面一轉,又是太子在對她用強,她怎麼也掙脫不了。
薛茵從混沌夢境裏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她出了很多汗,渾身都溼透了,不過燒終於退了些。只是腦袋還是很重,暈乎乎的。
薛茵勉強撐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生病會讓人變得很脆弱,薛茵想到自己夢裏的阿爹和阿娘,不禁鼻頭一酸。
她好想阿爹阿娘,自從她四年前來到京城投奔舅舅,再也沒有回過雍州,也再能去看阿爹阿娘。
等她病好了之後,她想去靈源寺給娘親燒香祈福。
正想着此事,小桃從外頭回來了,她看了眼薛茵,陰陽怪氣道:“表小姐這不就好了嗎?昨日還非要請什麼大夫。”
薛茵不想和她吵架,只當沒聽見,道:“小桃,我有些餓了,你能不能幫我去拿些吃的。”
她嗓子還痛得厲害,說完就咳嗽起來。
小桃雖然不情願,但知道她這一病睡了一天一夜,的確很久沒吃東西了,還是去了。
很快小桃就回來了,只拿了兩個冷掉的饅頭給她,“表姑娘,這會兒不是吃飯的時辰,廚房灶台都關了,只有這些了,你將就吃吧。”
薛茵看了眼那兩個冷掉的饅頭,沒說什麼,就着茶水吃了。吃過東西之後,她體力恢復了些,整個人的精神也終於好了一些。
得知她生病的事,舅舅來看過她一次。
“茵茵,你怎麼病了也不知道和舅舅說一聲?”陸淵心疼地看着面色蒼白的薛茵。
薛茵笑着搖了搖頭:“我沒事的,舅舅,只是感染了風寒而已。而且,我現在都已經好了。”
陸淵嘆了聲,又看向她空蕩的小院臉色一沉,竟是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
小桃原本是躲懶去了,沒想到陸淵會來看薛茵。小桃回來的時候,正撞上陸淵。
陸淵冷聲訓斥小桃:“你一個丫鬟,不好好伺候主子,倒是自己很逍遙。來人呐,找個人牙子來,把她給我發賣了。”
“再讓夫人挑兩個合適的丫鬟過來好好伺候表小姐,若是再有類似的事,我絕不輕饒。”陸淵壓抑着怒氣,又讓人給薛茵送了好些補品過來。
而後陸淵便要離開,他看起來很生氣,薛茵怕他又要和舅母吵架,想要勸阻他,可她病才好,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着陸淵走了。
薛茵很是懊惱,她又給舅舅添麻煩了……
陸淵怒氣沖沖來找周氏時,周氏正和陸玉瑤在說話。
陸玉瑤還在抱怨那天生辰宴自己丟了臉的事:“阿娘,我最近都不要出門了。”
周氏安慰她:“沒事兒,玉瑤,過些日子就好了,她們就忘了。”
陸玉瑤噘嘴:“可是太子殿下那天對我好冷淡,他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周氏正要說話,陸淵從外頭闖了進來:“周桂蘭,茵茵她病得這麼厲害,你這個做舅母的就不聞不問,讓她自己熬着?還有她房裏的丫鬟,懈怠躲懶,都快騎到主子頭上去了,你就是這麼安排的?”
陸淵語氣不善,字字句句爲了薛茵聲討她,她便拉下了臉:“我怎麼知道她病了?她又沒跟我說過,老爺你這話說得像是我故意不給她治病一樣。還有,她管不住房裏的丫鬟也怨我頭上?”
陸淵一拍桌子:“你敢說你沒錯?若是換了玉瑤生病,你不是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邊照顧她?”
周氏冷笑:“玉瑤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寶貝女兒,薛茵她是什麼東西?”
“你!”陸淵氣急了,竟是抬手甩了周氏一耳光,“她也是你的外甥女!”
周氏不可置信捂着臉,被他這一巴掌打懵了,他們成婚二十多年,吵架吵得再凶,陸淵也未曾打過自己。
可是今天,他竟然爲了一個外人打自己。
周氏當即哭了起來:“好哇,陸淵,你心裏就只有你的外甥女,有我這個夫人嗎?”
陸淵也是氣急了,打完了就後悔了,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只撂下一句:“總之,你不能這麼對茵茵!”
而後便拂袖而去。
周氏看着他的背影又哭又罵,心裏卻更恨薛茵。
自從薛茵來了陸家,陸淵就經常跟她吵架,明明以前他們也那麼恩愛,甚少吵架的。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這一切都是因爲薛茵。
那個掃把星,她必須立刻把薛茵趕出家門!
把她送給寧王,她一刻都不想再看見薛茵了。
陸玉瑤見狀,趕忙上前來哄周氏:“阿娘,阿爹他怎麼能這樣?”
周氏抱住陸玉瑤,又哭了好一會兒,才擦幹眼淚,眸色陰狠道:“我們必須趁早把薛茵送給寧王做小妾。”
“可是爹他不是不答應嗎?”
周氏又冷笑一聲:“他說不許我們把薛茵送給寧王,可寧王要是自己看上了薛茵,要搶她進府,難道你爹就能攔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