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把人都攆了出去，單單只留下春妮一個。
兩個人在內室中說悄悄話。
春妮指着還躺在外頭的晴姨娘，低聲道：“夫人跟這個晴姨娘鬥，跌了身份，還得罪了遠在老家的老夫人，老夫人再對知縣大人訴訴苦，知縣大人縱使再如何心疼夫人，一個孝字壓下來，他也不得不聽老夫人的話。”
趙夫人嘆口氣。
“丫頭，你說的沒錯，我家大人與我也算是少年夫妻，一路相扶着走過來的，自從我家那位老夫人把晴姨娘塞過來，我們夫妻二人便漸漸離了心。”
“說是這晴姨娘引起的吧，倒也並非是，大多數是老夫人攛掇的，我這邊一對晴姨娘有個什麼，老夫人那邊就知道了，緊接着便寫信給大人。”
“次數多了，大人難免對我有所怨言，我這個性子又是個壓不住脾氣的，每回大人還沒開口，我先跟大人嗆上了，唉。”
春妮自己就是個火爆脾氣，趙夫人比她的脾氣還要暴躁。
遇上一個柔情似水的晴姨娘，在男人那裏很吃虧。
春妮就有些同情趙夫人。
“夫人何必要執着跟晴姨娘鬥呢？恕我直言，夫人這個性子是鬥不過晴姨娘的，晴姨娘就是老夫人的一把刀，專門用來撬動夫人和大人之間的關系，夫人要想對付老夫人，還得從大人這邊入手。”
趙夫人一張臉上寫滿了愁字。
“你這丫頭說的容易，你哪裏知道我的難處？我性子暴躁，晴姨娘那個小賤人卻是個慣會小意奉承的，我家老爺就喜歡她那樣的狐媚子，你叫我如何能比得過她？”
春妮忍不住感嘆。
這個趙夫人也太蠢了一些。
一定是從前在閨閣中時被嬌養得慣了，嫁了人之後，早些年又被黃知縣哄着，才不懂得這些內宅手段。
遇上一個晴姨娘，便只會直來直去，被晴姨娘壓得翻不得身，只好幹瞪眼。
“夫人不會，有人會啊！”
春妮恨不得把趙夫人的腦袋掰開，往裏頭塞這些手段。
“天底下難道就只有晴姨娘一個人會小意奉承嗎？夫人有跟晴姨娘鬥嘴的工夫，還不如花錢讓人牙子給夫人買幾個聽話好拿捏的妾室來。”
“老夫人知道往黃大人身邊塞姨娘，夫人這個做妻子的，更應該溫存體貼，主動給黃大人增添屋裏人啊。”
趙夫人有些不情願。
她瞪了春妮一眼。
“淨出些餿主意！一個晴姨娘都讓我焦頭爛額了，我還要給自己多來幾個晴姨娘？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麼？”
春妮笑着搖搖頭：“夫人呀，晴姨娘的身契在老夫人那裏，她當然不怕夫人，可夫人買來的人，那身契是捏在夫人手中的，她們哪裏敢不聽夫人的話呢？”
趙夫人這才想明白。
她伸出手，擰了擰春妮的臉頰。
“你個小丫頭，鬼點子倒是挺多，行了行了，你去找你娘吧，容我再合計合計。”
春妮揉着臉，一臉不高興地走出內室。
趙夫人的手勁兒真大啊，掐得她臉頰好疼。
不用照鏡子，春妮就知道，她臉頰上這塊肉肯定紅彤彤的，說不定，明兒個就得泛起青紫。
孫氏正在外頭等得火急火燎的，看着閨女兩眼淚汪汪地出來，再瞧着她一邊臉紅彤彤的，便氣不打一處來。
這知縣夫人忒不講理了，怎能打人呢！
孫氏氣沖沖撲到春妮眼前，捧着春妮的臉，用帕子輕輕地揉着，一面低聲問春妮：“妮兒，她是不是打你了？你跟娘說，娘找她算賬去！”
春妮趕緊攔住孫氏。
她娘的脾氣比趙夫人還要暴躁。
她要是不攔着，孫氏真的能沖進去暴打趙夫人。
仍舊是之前帶她們進來的婆子送她們出去。
那婆子盯着春妮冷笑了幾聲。
“鄉下丫頭沒見識，我們夫人給了你幾分好臉色，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蹦躂到天上去了，哼，咋樣，挨打了吧？活該！”
孫氏忍不住想打人，春妮趕緊抱住孫氏。
“娘！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她可是知縣家的婆子，咱們跟她鬥狠，萬一惹怒了知縣咋辦？娘，你可別忘了，咱們這回來是來幹嘛的。”
說好了是來送謝禮，結個善緣，到頭來卻結成了仇，這咋行？
孫氏只得忍下這口氣。
那婆子越發得意，送兩個人到門外，就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我呸！”
孫氏這才敢叉着腰，跳着腳，往地上啐了一口。
“一個奴才罷了，也敢這麼囂張！”
春妮拖着孫氏往大車上走。
“好了好了，娘，咱不跟這種糊塗人一般見識，爲這種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
郝家的大車就停在南陽街的街角，兩個人剛坐上大車，從前頭街上拐過來一個丫頭。
“孫太太！郝姑娘！請留步！”
小丫頭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匆匆行了禮。
春妮認出了她：“你不是趙夫人身邊的丫頭嗎？出什麼事了嗎？怎麼跑得這樣急？”
她給小丫頭丟了一條帕子：“趕緊擦擦汗吧，可別吹着風。”
小丫頭很是感激。
“郝姑娘，我是從縣衙前門溜出來的，這是我們夫人叫我給姑娘的，我們夫人說，等她拿下晴姨娘，還會給姑娘送一份大大的謝禮！”
小丫頭遞過來一個匣子便跑了。
孫氏從春妮手中奪下匣子，盯着春妮的眼睛，很是嚴厲地問她。
“妮兒，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答應趙夫人，要給黃知縣做妾，幫她對付晴姨娘？”
春妮吃了一驚，差點跌下大車。
“娘，你說啥呢！黃知縣跟我爹一樣大，我是腦袋被驢踢了嗎？放着好好的韓大哥不嫁，會去給一個糟老頭子當小妾？”
孫氏撇了撇嘴角。
春妮的腦袋是被驢踢了，韓越家裏頭烏七八糟的，嫁給韓越也不咋地。
“那趙夫人爲啥會給你送東西？還說什麼對付晴姨娘？妮兒，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春妮揉着臉，笑了笑：“沒啥，我就是告訴趙夫人，教她咋對付晴姨娘。”
她把自己的法子說給孫氏聽，孫氏就越發看不上趙夫人了。
“一個知縣夫人，咋連這點手段都不會？真是個蠢貨，妮兒，快打開匣子瞧瞧，看看這裏頭是啥。”
春妮就着孫氏的手打開匣子。
母女兩個同時驚呼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