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忍耐
文森佐果然皺起眉。
轉頭看我的時候,語氣裏帶着不易察覺的安撫,卻更像一種敷衍的勸和。
“愛蓮娜,別鬧。索菲亞現在身體弱,主臥的床墊是意大利定制的記憶棉,對她腰好。”
“你先去側臥住幾天,等她好點我就讓她搬去客房。”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胸口的怒火幾乎要燒穿理智。
“文森佐,那是我們的房間!”
“你忘了你當初怎麼說的?你說這張床墊要選最貼合我脊椎的弧度,因爲我小時候摔過腰;”
“你說床頭的壁燈要暖黃色,因爲我怕黑;你甚至把我們的婚戒刻在了床板下,說這是只屬於我們的秘密!”
那些曾經的細節,我以爲他會記得,可他只是垂了垂眼,語氣沉了下來。
“愛蓮娜,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索菲亞救過我的命,我不能讓她受委屈。”
“那我呢?”我往前走了一步,聲音發顫。
“我姐姐死了,我被你逼着給凶手道歉,現在連自己的房間都要讓出去......文森佐,在你心裏,我到底算什麼?”
走廊裏的傭人都低着頭,沒人敢抬頭看這場鬧劇。
壁爐裏的火焰噼啪作響,映得文森佐的側臉忽明忽暗。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想碰我的肩膀,卻被我猛地躲開。
“別碰我。”我後退一步,盯着他的眼睛。
我忘不了嫁給文森佐的第一年,他的堂兄弟吉安卡洛在家庭聚會上說我是“花店裏的妓女”時,他當場下令將吉安卡洛驅逐出董事會,並高調宣布。
“愛蓮娜是我的妻子,沒有人能讓她受委屈。即使是我。”
可現在呢?我受的委屈全部都是你給我的,文森佐!
我看向依偎在他懷裏的索菲亞,聲音裏滿是嘲諷。
“你要我讓出主臥,然後呢?是不是要將我的丈夫讓給她,讓她躺在我的位置上陪你上床,做愛!”
索菲亞的臉色白了白,卻還是強撐着開口。
“愛蓮娜,你怎麼能這麼說?”
“我和文森佐只是朋友,我從來沒想過要破壞你們的感情。”
文森佐的眉頭擰得更緊,語氣裏帶上了一絲不耐煩:“夠了,索菲亞你先回房間休息。”
他扶着索菲亞往主臥走,路過我身邊時,停下腳步,聲音壓得很低。
“愛蓮娜,別逼我。等索菲亞好起來,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怎麼補償?
就像戴安娜,就像我們之間曾經的愛,再也回不來了。
索菲亞走到主臥門口時,忽然回頭沖我笑了笑,那笑容裏的得意和輕蔑,像一根針,狠狠扎進我的心裏。
她推開門走進去,文森佐緊隨其後,甚至沒回頭再看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關上的門,仿佛看到我們之間所有的溫情都被關在了裏面,再也打不開。
走廊裏的暖燈明明很亮,我卻覺得渾身冰冷,像是掉進了紐約冬天的冰窖裏。
不知站了多久,我才緩緩轉身,走向側臥。
房間裏的陳設很簡單,沒有暖黃色的壁燈,沒有我喜歡的百合花香薰,只有一張硬邦邦的單人床。
我坐在床邊,摸着冰冷的床單,忽然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原來那些山盟海誓,那些甜言蜜語,在利益和所謂的“恩情”面前,竟然這麼不堪一擊。
文森佐,你終究還是負了我。
我擦幹眼淚,盯着鏡子裏憔悴滄桑的女人。
“戴安娜,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死去。
索菲亞,文森佐,你們欠我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
窗外的月亮躲進了雲層,莊園裏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傳來幾聲狗吠。
從今晚開始,那個曾經天真軟弱的愛蓮娜已經死了。
現在活着的,是一個一心只想復仇的幽靈。
我會忍,忍過這最黑暗的時刻,然後用他們的血,來祭奠戴安娜的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