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奢華卻冰冷的床上,蘇澤望着天花板上折射着細碎光斑的水晶燈。
眼中最後一絲癲狂與掙扎,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系統,我他媽現在是在做夢嗎?”
【宿主並沒有做夢。】
“那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我在這個世界中發生的事是真的嗎?”
【是真實的世界,宿主在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好好好!
睡不着,死不了,回不去。
這三個認知,像三根冰冷的鐵樁,將他牢牢釘死在這片名爲“現實”的刑場上。
憤怒、屈辱、荒誕……這些情緒激烈燃燒後,只剩下灰燼般的無力感。
“呵……”
他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嗤。
既然別無選擇,那還能怎樣?
難道真要像個懦夫一樣,在這張豪華的床上自怨自艾,直至徹底崩潰嗎?
既來之,則安之。
這句話此刻不再是安慰,而是一種認命般的決斷。
至少,他還有個聽起來像金手指的“系統”。
哪怕這金手指的名字,是如此地不合時宜。
他將意識沉入腦海,那個冰冷的機械音似乎一直在靜默等待。
“系統,領取新手禮包。”
他的意念指令,不帶絲毫波瀾。
【新手禮包開啓中……】
【恭喜宿主獲得特殊體質:‘血脈之火’(1級)】
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但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覺瞬間席卷全身!
那不再是溫和的暖流,而是一簇仿佛自靈魂深處點燃的、溫暖而躍動的熱流。
以心髒爲中心,轟然擴散至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
這“火焰”並不灼人,反而帶着一種蓬勃的生機感。
所過之處,身體的疲憊與沉重如冰雪消融,混亂的精神也爲之一振,變得清晰而篤定。
同時,關於這體質的信息,帶着一種灼熱的印記,烙入他的意識:
【恭喜宿主獲得特殊體質:‘血脈之火’(1級)】
【1.爲點燃並延續999號藍星血脈火種而存在的特殊體質。】
【2.能極大提升宿主生命活性與繁衍能力;淨化女方體內的血脈鎖鏈;顯著增強子嗣先天本源與潛能,提升血脈抗性。】
【3.被動效果:全方位強化宿主肉身根基,持續淬煉遺傳因子,對異性存在微弱血脈吸引。】
“血脈之火……點燃火種……”
蘇澤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這名稱和效果,比單純的“血脈傳承”更直接,更富有一種緊迫的使命感。
結合那“血色危機”的警告,這個世界的處境似乎不言而喻。
不僅僅是延續,更像是要在毀滅的邊緣,奮力重新點燃文明的薪火。
雲家那份冰冷的協議,這詭異系統的存在。
似乎都能在這絕望的背景下,找到一絲扭曲卻合理的解釋。
他感受着體內那簇微弱卻頑強的“火焰”。
身體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連五感都變得敏銳了些許。
這“血脈之火”在悄然改造他的身體,讓他成爲一個更合格的……
“火種”攜帶者與傳遞者?
這認知讓他心情復雜難言。
“對異性存在微弱血脈吸引。”
是因爲這“火”的氣息,對於同樣面臨危機的血脈而言,有着本能的趨向性嗎?
蘇澤暗自揣測,這系統的安排,真是環環相扣。
自己能來到這裏,恐怕與這系統脫不了幹系。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內視。
門外傳來雲雪的聲音,清冷依舊,但似乎少了早餐時那明顯的銳利:
“蘇澤,出來吃午餐。”
蘇澤深吸一口氣,竟然已經過了這麼久嗎?
在他的感知中,領取禮包仿佛才過去幾分鍾。
沒有時間去仔細體會體內那奇異的熱流和紛亂的思緒。
他起身,再次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廉價西裝。
這或許是他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錨點,也是他此刻與雲家界限分明的、最後的堅持。
打開門,雲雪已經換上了一身舒適的淺灰色家居服,長發隨意挽起,少了幾分盛氣凌人,多了幾分居家的柔和。
只是那雙美眸中的疏離感,依舊存在。
蘇澤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老婆親自來喊吃飯,作爲豪門贅婿這待遇真的頂天了。
“就這麼喜歡你這套衣服嗎?”
她看了蘇澤一眼,語氣平淡,並未等待回答,便轉身走向電梯。
午餐依舊在一樓那間巨大的餐廳進行,但氛圍與早餐時截然不同。
巨大的餐桌旁只擺了三副餐具,顯得格外空曠。
這麼大的家,此刻竟只剩下他們三人。
雲雪自然坐在主位,蘇澤坐在她右側,而他的對面,正是依舊冷若冰霜的雲汐月。
她又換了一身鵝黃色的休閒裝,顯得青春靚麗,像是剛剛出去玩了回來。
但卻始終低垂着眼眸,專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盤。
仿佛蘇澤是透明的一般。
傭人安靜地上完菜後便悄然退下,餐廳裏只剩下刀叉偶爾碰撞瓷盤的細微聲響。
沉默,如同粘稠的實質,彌漫在空氣中。
這比早餐時雲天海在場的壓迫感更令人窒息。
這是一種摻雜着尷尬、隔閡與無聲對抗的沉默。
蘇澤默默地、略顯笨拙地用着那陌生冰冷的刀叉,切割着盤中頂級的牛肉,味同嚼蠟。
一切都彰顯着和主人家的格格不入。
並非食物不佳,只是他實在不習慣這種西式的餐點與用餐方式。
他內心懷念着可以自由使用的筷子。
懷念街邊熱氣騰騰的蓋飯,或者一場酣暢淋漓的麻辣火鍋。
也不知這個世界,是否有那樣的煙火氣?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對面雲汐月身上散發出的拒絕氣息。
也能隱約察覺到身旁雲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這沉默幾乎要將蘇澤再次拖入自我懷疑的深淵時。
雲雪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叉子,目光轉向他,語氣平淡地開口:
“不合胃口嗎?看你沒動多少。”
這句話問得自然而然,甚至帶着一絲極難察覺的、隨意的關心。
蘇澤握着刀叉的手猛地一頓,愕然抬起頭,看向雲雪。
並非不合胃口,只是用餐方式讓他慢了下來,甚至萌生了些不合時宜的念頭。
他忍住了,提醒自己本就處境尷尬,不能再行差踏錯。
此刻,他竟將那剛剛獲得的系統“金手指”暫時遺忘了。
雲雪並沒有與他對視太久,很快便重新拿起叉子。
姿態優雅地繼續用餐,仿佛剛才那句問話只是餐桌上最尋常不過的客套。
然而,就是這樣一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詢問。
對於此刻的蘇澤來說,卻像是在心中亮起一道微弱的【真實微光】,驟然刺破了周遭厚重的冰層。
從他莫名陷入這個世界開始。
經歷認知撕裂、身份錯位、被“女友”厭惡、被“嶽父”視爲工具……
他所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冰冷、鄙夷和赤裸裸的利用。
這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平常的、不帶任何明顯偏見或命令的口吻跟他說話。
哪怕這關心裏可能僅摻雜着對“合作夥伴”基本狀態的確認,哪怕它淺薄得如同蜻蜓點水。
但對於一顆在寒風中幾乎凍結的心來說,這一點點微弱的暖意,足以讓他產生瞬間的恍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
這個世界……似乎也並非完全由堅冰構成?
“還……還好。”
蘇澤迅速低下頭,掩去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
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只是……不太習慣。”
雲雪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追問。
對面的雲汐月幾不可察地抬了下眼,瞥了蘇澤一眼,眼神依舊冷淡,隨即又低下頭去,全程未發一言。
但她能感覺到,他早上看向自己時,那種藏不住的愛慕之意,此刻已經消失無蹤了。
午餐在一種微妙而略顯緩和的氣氛中結束。
蘇澤依舊感到身處異域的隔閡與不適。
但心底那因爲“血脈之火”而點燃的一絲生命韌性,以及雲雪那句無意間流露的、微不足道的“關心”。
像兩顆小小的火種,讓他“既來之則安之”的念頭,不再那麼搖搖欲墜。
前路依舊迷霧重重,系統依舊是個巨大的未知,協議依舊像沉重的枷鎖。
但,體內那簇微弱的火苗。
似乎給了他一點點,去面對不可知未來的、微薄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