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頓了頓,目光落在雲雪身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疑惑。
“雲……雪,我其實一直有點好奇。”
“以你的條件——家世、外貌、能力……想必追求者或者可供選擇的聯姻對象,應該很多。”
“爲什麼……最終會是平平無奇的我?”
他問得委婉,但核心意思明確:
我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人,何以入得了你的眼,甚至不惜以協議和巨款“請”回來?
雲雪似乎對他的問題並不意外。
她端起傭人剛剛奉上的花茶。
輕輕吹了吹熱氣,氤氳的水汽模糊了她一瞬的表情。
她抿了一小口,然後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向蘇澤。
“原因不復雜。”
她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我們做過廣泛的篩查和評估。在大量的潛在對象中,你的關鍵生理指標,尤其是健康度與活躍度,遠高於常人平均水平,甚至是我們在現有數據中能找到的峰值之一。”
“當然,你的外在條件也算符合我的基本要求。”
她的回答直接、客觀,甚至帶着一點基於數據的冷靜。
沒有絲毫浪漫或情感的粉飾。
蘇澤愣住了。
果然,有些人哪怕是離過婚、有過娃的女人也不是他這種人能覬覦的。
這下蘇澤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不過很快便壓了下去。
自己被看上,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
或許是他長得像她逝去的丈夫?
或許有什麼命運的巧合?
甚至是系統在背後運作?
但他萬萬沒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生物學。
如此赤裸裸地指向他最基礎的生理條件。
“就……因爲這個?”
他下意識地反問,語氣裏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所以,他之所以被選中,不是因爲他這個人有什麼獨特的內涵或潛力。
僅僅是因爲他是一項數據指標優異的“選項”?
但想到那詭異的“血脈鎖鏈”,蘇澤又似乎能理解了。
在這種絕望的背景下,最原始的生機活力,或許才是最可靠的籌碼。
“這是最關鍵的因素。”雲雪肯定道。
她看出了蘇澤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復雜神色,補充了一句。
“在當前的危機下,這是最現實、最有效的篩選標準。強大的生命活力,是應對血脈傳承枷鎖、提高成功幾率的首要保障。”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稍微放緩。
“當然,背景簡單、易於管理,也是考量之一。”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這個理由,蘇澤心裏還是泛起一絲微妙的苦澀。
雖然系統賦予了他“鑰匙”的使命,讓他找到了新的價值支點。
但這種被數據化衡量、被物化篩選的感覺,依舊不那麼令人愉快。
他看着雲雪,她說完後便重新端起了茶杯,側顏在燈光下顯得靜謐而美麗。
卻也透着一種基於現實考量下的決絕。
爲了血脈延續,她可以摒棄許多感性因素,選擇最“有效”的方案。
但是爲何不選擇做試管呢?
這個世界和夢前的世界太相似了,也應該有試管的吧。
蘇澤問出了這個疑問。
“那爲何不做試管?”
畢竟這樣就不用和自己這個陌生人、普通人結合了吧。
還是說這一切是系統搞的鬼?
“正常受孕生育都成困難了,何況是試管。”
蘇澤輕輕吐了口氣,原來如此,看來一切都指向了這未知的血色災難。
他試圖驅散那點不快。
他告訴自己,這就是現實,而且他自己不也剛剛才下定決心要面對並利用好這一切嗎?
“可是符合條件的人應該也有不少吧,爲何偏偏是我?”
“不,你錯了,你是我這幾年見過的生理指標最高的人。”
“那我豈不是成了人人都看得上的生育工具了,沒人和你搶嗎?”
雲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讓蘇澤感到些許不適。
“在我旗下機構檢測到的數據,自然優先歸屬於我。”
蘇澤暗嘆,原來如此,沒想到自己與她的交集,竟始於一次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檢測。
“可是……想要家族傳承下去,爲什麼不是和你女兒,而是和你?”
蘇澤又問了一個壓在心底的問題。
他並非看不起雲雪,只是這層關系背後的邏輯,讓他感到困惑和些許滯澀。
雲雪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語氣依舊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她已經基本喪失了孕育的可能。越晚出生的一代,受到那未知災難的影響似乎越深,能自然孕育的概率也越低。”
她說得平靜,但蘇澤卻從中感受到了深沉的悲涼與無奈。
蘇澤沉默了片刻,他明白了。
難怪入贅的是雲家,對象卻並非年輕的雲汐月,而是她。
而且越晚出生的越難孕育,這似乎成了這個世界延續的危機。
雲雪說完,看向蘇澤,眼中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黯淡。
“怎麼?還是覺得我年紀大了,讓你難以接受嗎?”
“怎麼會,”蘇澤說的是實話,“你很美,非常有魅力。”這是他的真心話。
雲雪保養得極好,風韻動人,他甚至覺得相處久了,自己未必能把持得住。
“哎!看來……我這‘天賦異稟’倒是派上用場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試圖讓凝重的氣氛緩和一些。
雲雪聞言,轉頭看向他,似乎被他這帶着點苦中作樂意味的自嘲觸動了。
她嘴角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幾乎看不出來,但眼神裏的冰層似乎又消融了一點點。
“可以這麼說。”她低聲回應,沒有否認。
話題似乎告一段落,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但這次的沉默不再充滿隔閡,反而有種彼此心照不宣的微妙感覺。
他們都清楚結合的目的,也都接受了這背後的現實邏輯。
或許是坐得近了,或許是夜晚的氛圍使然。
又或許是“血脈之火”那微弱的吸引力在悄然發揮作用,兩人之間的空氣似乎變得有些不同。
當蘇澤伸手去拿茶幾上的水杯時,雲雪也恰好放下茶杯。
明明間隔着一段距離,兩人的手背卻在細微的動作調整間,不經意地輕輕擦過。
一觸即分。
蘇澤感到手背上傳來一瞬間溫軟細膩的觸感,如同微弱的電流,細微卻清晰。
他動作微微一頓,抬眼看向雲雪。
雲雪似乎也愣了一下,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但她並沒有立刻移開視線,也沒有流露出不悅。
只是那白皙的耳垂,在柔和燈光的映照下,似乎泛起了一絲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紅暈。
她很快恢復了常態,自然地收回了手。
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仿佛剛才的觸碰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意外。
然而,那瞬間的接觸和她的細微反應。
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蘇澤心裏漾開了圈圈漣漪。
他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並非完全的冰山。
在那些冷靜、理智甚至冷漠的表象之下。
似乎也隱藏着尋常女子的敏感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
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依舊圍繞着一些日常話題。
比如別墅區的環境,或者一些淺層的時事。
唯獨沒有觸及那個最核心的“任務”,但氛圍卻悄然發生了變化。
他們坐的距離似乎無形中拉近了一些。
交談時,目光接觸的次數明顯增多。
而且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審視或刻意回避。
而是帶着一種趨於自然的、甚至偶爾會心領神會的意味。
有一次,蘇澤用一個改編自原世界經歷的趣事試圖打開話題時。
雲雪竟然微微傾身,聽得頗爲專注。
嘴角那抹極淡的笑意也真實了幾分。
當她身體前傾時,發絲間淡淡的香氣再次飄入蘇澤的鼻尖。
與之前冰冷的香水味不同,這次似乎帶着一絲溫暖的、屬於她本人的氣息。
還有一次,雲雪主動將果盤往他這邊推了推,似乎是爲了接下來的事做生理準備。
蘇澤伸手去拿時,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輕輕觸碰。
這一次,兩人都沒有立刻縮回。
那短暫的接觸仿佛默契地延長了半秒,才各自若無其事地分開。
一種若有似無的、微妙的張力,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蔓延。
它並不濃烈,卻像初春的藤蔓,纖細而頑強地纏繞上來。
他們都在試探,都在適應。
蘇澤在適應這個新的身份和與這位“妻子”的相處模式。
而雲雪,似乎在嚐試放下部分心防,去接納這個她親自選擇的、關系特殊的男人,進入她更私人的領域。
夜漸深,窗外的夜色愈發濃鬱。
當雲雪終於起身,表示要回房處理一些工作時,蘇澤也站了起來。
“晚安。”蘇澤說道。
雲雪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他一眼,燈光下她的眼眸顯得格外深邃。
“晚安。”
她輕聲回應,然後轉身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