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棚戶區的廢墟在凌晨四點的黑暗中如同巨獸殘骸,只有風聲穿行其間。林淵只合眼了不到二十分鍾,便已清醒。多年的戰場生涯讓他學會了抓住任何碎片時間休息,也讓他能在最細微的異動中醒來。

懷裏的黑色立方體又輕輕震動了一下,比之前更短暫,更微弱,像是電池將盡時的最後脈搏。林淵將它取出,借着即將消逝的月光仔細端詳。它的表面依然黯淡無光,但當他手指無意中拂過某個特定棱角時,一小塊區域突然變得透明,顯露出內部極其復雜的、微縮立體電路結構,其中一點暗紅色的光芒正沿着預設的路徑緩慢移動,最終停駐在一個節點上。

那不是地圖上的位置標記。它更像是一個……心跳?或者說,某種生命體征監測?

林淵心中一動,將立方體貼近耳邊。這一次,他聽到的不再是電子嗡鳴,而是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呼吸聲。短促,艱難,間隔不規則。

立方體在接收某個人的生命信號?是誰?

“你也醒了?”蘇晴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也幾乎沒睡,正用一塊破布擦拭着那把打空的手槍,眼神在黑暗中異常清醒。

林淵將立方體遞過去,示意她聽。蘇晴疑惑地接過,片刻後,臉上也浮現出驚疑。“這是……誰?”

“不知道。但既然‘碎片’有這樣的功能,說明被它標記的,很可能是某個關鍵人物。”林淵低聲說,“可能是‘導航員’,也可能是別的‘守墓人’。信號很弱,狀態很差。”

老周被他們的對話驚醒,咳嗽了幾聲,掙扎着坐起。聽了林淵的描述,他臉色變得更加凝重:“生命體征監測……這是最高級別的‘守望協議’。只有那些掌握了最核心秘密,或者處於最危險境地的‘種子’,才會被這樣標記。信號弱,要麼是距離極遠,要麼是……他快不行了。”

“能定位嗎?”蘇晴問。

老周搖頭:“除非有對應的接收終端,或者‘碎片’完全激活。我們手裏這個只是‘地圖模塊’,其他功能可能不完整。”他頓了頓,“但有一點,如果這個信號源真是某個‘種子’,那他此刻的危機,很可能和我們激活‘碎片’有關。‘網絡’在清除隱患。”

氣氛再次沉重。他們就像在黑暗森林中點起了一堆火,既照亮了自己,也引來了獵人,還可能害死了同樣躲藏的同伴。

“不管是誰,我們現在自顧不暇。”林淵收回立方體,“按原計劃,去找趙坤。如果‘教授’要清理他,那裏可能也有這樣的信號。”

他看向蘇晴:“你還能聯系上警隊裏絕對可信的人嗎?不需要告知詳情,只需要確認一下,趙坤的場子今晚有沒有異常。”

蘇晴猶豫了一下,拿出一個備用的、未登記過的手機——這是她從警隊安全屋標準裝備裏帶出來的習慣。她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響了五聲後掛斷。這是她和隊裏一個老刑警,也是她父親當年徒弟之間的緊急暗號。

等待回撥的幾分鍾裏,時間格外漫長。老周試圖用一些碎石和木棍,在地上擺出臨江市大致的交通脈絡圖,尤其是地鐵控制中心周邊的道路,嘴裏喃喃自語:“三個三角……虛線……會在哪裏……”

手機震動,蘇晴立刻接起,聽了不到十秒,臉色就變了。

“趙坤的‘金碧輝煌’夜總會,半小時前發生了‘火災’。”她掛掉電話,聲音發緊,“消防隊趕到時,火勢已經很大,主要集中在他的私人辦公室和頂層套房。目前沒有發現屍體,但趙坤本人失聯。現場有消防員聽到起火前有類似爆炸的聲音,警方初步懷疑是煤氣泄漏或電路老化,但……”

“但你覺得是滅口。”林淵接口。

蘇晴點頭:“太巧了。而且我同事說,就在火災發生前大概十分鍾,有幾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車從夜總會後門離開,方向不明。”

“他們得手了?還是趙坤逃了?”老周問。

“不知道。但如果是滅口,‘教授’不會留下趙坤這個活口去亂說。如果趙坤提前察覺跑了,那他一定會躲到一個他認爲最安全、或者能反咬一口的地方。”林淵迅速分析,“他會去哪?”

蘇晴思索着:“趙坤這種老江湖,狡兔三窟。除了夜總會,他還有幾處秘密房產,一些情婦的住所,甚至可能藏在某個關聯企業的倉庫或者運輸車裏。但這些地方,警方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教授’肯定也能查到。”

“不,還有一個地方。”老周忽然抬起頭,手中的木棍點在了他畫的簡陋地圖上一個位置——臨江老碼頭區,靠近當年最早的貨運火車站,現在是一片幾乎被遺忘的、由舊倉庫和棚戶混雜的混亂區域。“趙坤是臨江本地人,從小在碼頭邊長大。他發跡之前,是靠在那片區域‘看場子’、收保護費起家的。那裏有他最早的據點,一個叫‘老倉庫’的地下賭場,後來被他改成了私人倉庫和避難所。知道那裏的人極少,連他後來的一些心腹都不清楚。”

“你知道具體位置?”林淵問。

老周苦笑:“很多年前,因爲一些‘老物件’的走私渠道,我被迫和他打過一次交道,去過一次。那地方……易守難攻,而且結構復雜,像個迷宮。如果趙坤想躲,那裏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林淵當機立斷:“就去那裏。不管趙坤是死是活,那裏或許有他留下的東西。”他看了一眼天色,“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這是我們最後的活動窗口。”

三人收拾了僅有的裝備——兩把冷兵器,一個幾乎沒電的熒光棒,還有那個神秘的黑色立方體。林淵將消防斧遞給老周防身,自己握着撬棍。蘇晴則撿了幾塊邊緣鋒利的碎玻璃,用布纏好,做成簡陋的切割工具。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廢墟時,蘇晴那個備用手機又震動起來。不是回撥,而是一條加密短信,來自剛才聯系的那個老刑警。短信只有兩個字,卻讓蘇晴如墜冰窟:

“快走!”

緊接着,第二條信息跳出來,是一張模糊的照片,似乎是遠距離拍攝的。照片裏,是蘇晴租住的公寓樓。她所在樓層的窗戶,玻璃全部碎裂,屋內一片狼藉,幾個穿着類似防化服、看不清面目的人影正在裏面活動。

“他們……去了我家。”蘇晴的聲音有些發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他們在搜什麼?”

第三條信息,也是最後一條:“隊長,你家被非法入侵,但報警中心沒有接到任何相關報案。物業監控‘恰好’故障。兄弟們想過去看看,被上面壓住了,說可能是你‘自己’在辦案,不要幹擾。不對勁,很不對勁。保護好自己。”

信息戛然而止。那個老刑警恐怕也不敢再多說了。

“禮物……這是‘教授’說的‘禮物’。”林淵想起了便利店外“教授”的自言自語。這不僅是警告,更是赤裸裸的示威:我知道你在哪,我知道你的軟肋,我可以在你的地盤爲所欲爲,而你無能爲力。

蘇晴緊緊攥着手機,指節發白,胸膛劇烈起伏。但她強行壓下了翻騰的情緒,深吸幾口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冰冷。“他們什麼也找不到。我父親的事之後,我就習慣了不在住處留任何敏感東西。”她將手機卡取出,掰斷,手機砸碎,“我們走。”

林淵深深看了她一眼。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更堅韌。

老碼頭區沉睡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裏。廢棄的鐵軌蜿蜒入雜草叢,生鏽的龍門吊像巨人的骨架指向灰色的天空。空氣中彌漫着江水、腐爛木頭和垃圾混合的臭味。

在老周的指引下,他們避開大路,在堆積如山的廢棄集裝箱和破爛棚屋間穿行。這裏的寂靜是壓抑的,仿佛連老鼠和野貓都屏住了呼吸。

“老倉庫”隱藏在一片半塌的磚石建築後面,入口是一個不起眼的、向下傾斜的斜坡,通向下水道大小的洞口,被破爛的帆布和木板虛掩着。若不是老周帶路,根本無從發現。

洞口附近的地面上,有新鮮的輪胎印和雜亂腳印。洞口虛掩的木板,也有剛被移動的痕跡。

“有人比我們早到。”林淵蹲下,摸了摸輪胎印邊緣的泥土,還是溼的。“不超過一小時。”

他示意蘇晴和老周退後,自己側耳傾聽洞內的動靜。死寂。只有深處隱約傳來水滴的聲音。

他輕輕挪開木板,一股混雜着黴味、血腥味和某種化學藥劑氣味的怪風從洞內涌出。林淵皺了皺眉,打開熒光棒,率先彎腰鑽了進去。

通道向下延伸約十米,然後變得寬闊,是一個改建過的、大約籃球場大小的地下空間。這裏確實像個迷宮,到處是堆積的舊貨箱、破爛的賭博機、翻倒的桌椅。幾盞應急燈提供着昏暗的照明,電壓不穩,燈光忽明忽滅。

地上有拖拽的血跡,從入口一直延伸到空間深處。

林淵打手勢,三人沿着血跡,小心翼翼地前進。血跡最終消失在角落裏一扇厚重的鐵門前。門虛掩着,門縫下有光透出。

林淵貼着門邊,慢慢推開一條縫。

裏面的景象讓他瞳孔一縮。

這是一個裝修簡陋但設備齊全的“安全屋”,有床,有儲物櫃,有簡單的醫療用品和食品儲備。此刻,房間裏一片狼藉。趙坤癱坐在牆角,渾身是血,左肩有一個清晰的槍傷,腹部還在滲血。他臉色慘白如紙,呼吸急促而微弱,但居然還睜着眼睛。

房間裏還有另外兩個人,都穿着黑色作戰服,戴着面罩,已經倒在了地上。一個脖子不自然地扭曲,顯然是被擰斷了。另一個太陽穴凹陷,是被重物猛擊致死。致命傷都很幹脆利落,但搏鬥的痕跡遍布房間。

趙坤手裏,緊緊握着一個染血的、扳手形狀的汽車修理工具。他居然在重傷之下,反殺了兩個職業好手。

聽到門響,趙坤渾濁的眼睛猛地轉過來,看到林淵,他沒有驚訝,反而咧開嘴,露出帶血的牙齒,笑了。

“嘿……健身教練……老子就知道……你會來……”他的聲音嘶啞破碎,每說一個字都伴隨着血沫從嘴角溢出。

林淵快速檢查了房間和兩具屍體,確認沒有其他埋伏,這才示意蘇晴和老周進來。蘇晴立刻上前,查看趙坤的傷勢,眉頭緊鎖,搖了搖頭。傷勢太重,失血過多,沒救了。

“誰幹的?”林淵蹲在趙坤面前,直接問。

“‘教授’……的人……咳咳……”趙坤劇烈咳嗽,更多的血涌出,“清理門戶……老子……早該想到……”

“他爲什麼要殺你?你知道什麼?”蘇晴追問。

趙坤的目光轉到蘇晴臉上,愣了一下,隨即認出了她:“蘇建國的……閨女……嘿……你老子……是個硬骨頭……可惜……”他似乎想說什麼,卻突然痛苦地蜷縮起來。

林淵從旁邊拿起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擰開,遞到趙坤嘴邊。趙坤貪婪地喝了幾口,緩過一口氣。

“聽着,趙坤,你沒時間了。”林淵的聲音平靜而冷酷,“把你知道的,關於‘源代碼’,關於‘教授’,關於我父親,還有蘇晴父親的事,說出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趙坤慘笑:“說……說了……我能有什麼好處?”

“給你個痛快。或者,我讓你慢慢流血流死。”林淵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

趙坤打了個寒顫。他看得出,這個“健身教練”絕對說到做到。

“好……好……我說……”趙坤喘着粗氣,斷斷續續地開始講述,“二十多年前……我還是個小混混……幫人‘看場子’……接觸到一個……叫‘商會’的圈子……他們很有錢,很有勢力……做的生意……見不得光……但來頭很大……”

“領頭的是個姓吳的……斯斯文文……像個教書先生……他看中我夠狠,夠滑頭……讓我幫着處理一些‘本地事務’……運輸,倉庫,處理一些‘不聽話’的人……”

“後來……我才慢慢知道……‘商會’背後……有更深的影子……他們在找東西……也在找人……找一些……有特殊背景,或者特殊能力的人……你父親林振華……就是他們最早盯上的目標之一……”

林淵的心髒猛地一抽:“他們對我父親做了什麼?”

“不知道……那時候我還不夠格知道核心……”趙坤搖頭,“我只記得……大概是你父親‘出事’前一年……姓吳的突然很緊張……下達了很多指令……清理痕跡,轉移物資……還讓我處理掉幾個……知道太多的小角色……其中有一個……就是給你父親做過外圍情報的線人……”

“然後,你父親就死了。‘意外’工傷。”林淵的聲音冷得像冰。

“對……再後來……‘商會’好像安靜了一段時間……但姓吳的還在活動……他身邊的保鏢換了一批,更專業,更冷酷……就是後來‘暗星’那種風格……”

“蘇建國呢?”蘇晴急切地問。

“你父親……他是個意外。”趙坤看向蘇晴,眼神復雜,“他太敏銳了……在查一樁舊案時,摸到了‘商會’洗錢的邊……姓吳的親自下令……做掉他……僞裝成……黑幫仇殺……”

蘇晴閉上眼睛,身體微微顫抖。

“那爲什麼……現在‘教授’要殺你?”林淵把話題拉回現在。

“因爲……我知道‘教授’是誰……”趙坤的眼中閃過恐懼和恨意,“姓吳的……就是‘教授’!他根本沒死!他換了身份,換了臉……但有些習慣……改不了!我見過他年輕時擺弄眼鏡的樣子……和‘教授’一模一樣!”

吳?“教授”就是當年那個姓吳的“商會”頭目?這是重大線索!

“他還活着……而且更可怕了……”趙坤的聲音越來越弱,“他回來……是要完成……當年沒完成的……‘播種’……整個臨江……都是他的試驗田……”

“播種?試驗田?什麼意思?”林淵追問。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趙坤的意識開始模糊,“他只說過……‘當所有的眼睛都睜開……黑夜將不再是黑夜’……瘋子……都是瘋子……”

他的目光開始渙散,最後,他掙扎着抬起手,指向房間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嵌在牆裏的老舊綠色鐵皮保險箱。

“那裏……有我留的……一點‘保險’……密碼……我女兒的生日……980723……”

手無力垂下。趙坤死了。

林淵立刻起身,來到保險箱前。輸入密碼,鎖舌彈開。裏面沒有現金珠寶,只有幾本陳舊的賬本,一些泛黃的照片和信件,還有一個用油布包着的硬物。

他先拿起賬本,快速翻閱。裏面用隱晦的代號記錄着二十多年前的一些資金往來、貨物進出,涉及的人名和公司很多都已不存在。但在某一頁,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公司名字——“振華精密機械廠”,正是他父親當年工作的工廠!而款項用途標注着“設備維護(特殊)”。

照片裏,有年輕時的趙坤和那個姓吳的“教授”的合影,有“商會”一些成員的聚會,甚至有一張背景是某個研究所大門的模糊照片。

油布包打開,裏面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非金非石的黑色薄片,材質和紋理,與林淵手中的立方體“碎片”如出一轍!只是這塊薄片是殘缺的,邊緣不規則,表面沒有任何光紋,冰冷死寂。

“這是……”老周湊過來,仔細查看,“像是從某個更大的‘碎片’上剝離下來的!可能是當年流轉過程中損壞或遺失的部分!”

林淵將薄片貼近懷裏的立方體。沒有任何反應。看來不是簡單拼接就能復原的。

蘇晴則在翻看那些信件。大部分是普通的商務往來或威脅信,但其中一封沒有郵票、沒有署名的信,引起了她的注意。信紙是普通的格子信紙,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不慣筆的人寫的,內容也很奇怪:

“老倉庫第三區,第七柱,向東五步,低頭看。給後來的人。”

“這是什麼時候的?”蘇晴問。

林淵看了一眼信封,沒有郵戳,但紙張陳舊,至少十幾年了。“可能是當年某個知情人留下的。第三區在哪?”

老周回憶了一下這個地下迷宮的結構:“這邊!跟我來!”

他們離開血腥的安全屋,回到主倉庫區。老周指着被分割成不同區域的空間:“這裏當初是按照功能分的,第一區是賭場,第二區是倉庫,第三區……好像是當年趙坤手下住的地方,後來廢棄了。”

第三區更加破敗,堆滿了破爛的床架和雜物。他們找到第七根承重柱(上面用紅漆模糊地寫着“7”),向東走了五步,腳下是夯實的泥土地。

林淵用撬棍撬開地面鬆動的磚塊。下面不是泥土,而是一塊鏽蝕的鐵板。掀開鐵板,露出一個不大的空洞,裏面放着一個密封的玻璃罐。

罐子裏沒有紙條,只有一把老舊的、黃銅鑰匙。鑰匙柄上,刻着一個徽記:交叉的扳手與齒輪,下方是“臨江第一機械廠”的字樣。

“這是我父親工廠的鑰匙?”林淵拿起鑰匙,眉頭緊鎖。父親的工廠早已倒閉,原址上建起了商業中心。這把鑰匙還有什麼用?

就在這時,他懷裏的黑色立方體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表面的微光瘋狂閃爍,內部那點暗紅色的生命信號光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立體電路中穿行,最終定格在某個節點,光芒大盛!

幾乎同時,立方體投射出一束微光,在空氣中形成了一幅簡略的立體結構圖——那是一個復雜的、多層的地下管道系統結構圖,其中一條路徑被高亮標紅。路徑的終點,是一個閃爍的綠色光點,旁邊標注着兩個小字:

“導航員”

而光點所在的位置,根據結構圖的比例和方向判斷,正是他們此刻所在的“老倉庫”地下更深處的某個地方!

“導航員……就在這裏?在這下面?”蘇晴震驚。

老周也難以置信:“怎麼可能……這麼多年……”

林淵盯着結構圖,又看了看手中的黃銅鑰匙。鑰匙柄上的齒輪圖案,與結構圖中某個閥門或鎖具的圖標,驚人地相似。

“不是鑰匙本身,”林淵緩緩道,“是鑰匙指向的地方。我父親的工廠舊址下面,有東西。而這個‘導航員’,不知爲何,躲到了與工廠舊址地下可能相通的老碼頭區地下管網裏。”

他抬頭,看向倉庫深處更黑暗的方向。“他就在下面。而且,”他感受着立方體持續的、急促的震動,“他的生命信號,正在急劇衰弱。快死了。”

沒有時間猶豫了。結構圖顯示,從倉庫第三區的一個廢棄通風井,可以向下進入一條檢修通道,通往那個被標記的位置。

他們找到那個被雜物堵塞的通風井,清理開口。井深不見底,只有冰冷的、帶着鐵鏽味道的空氣向上流動。

“我先下。”林淵將撬棍別在身後,用找到的繩索簡單做了個安全措施,率先爬了下去。

垂直向下大約十五米後,通風井變爲橫向的混凝土管道,直徑約一米,勉強可容人匍匐前進。管道內壁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和蛛網,但有些地方有近期被摩擦過的痕跡。

立方體的震動在這裏達到了頂峰,投射出的結構圖也越發清晰,指示他們向右前方的一個分支爬去。

管道越來越窄,空氣越來越渾濁。爬行了大約五十米後,前方出現了一扇鏽蝕的、帶有齒輪狀閥門的圓形密封門。門上的鎖孔,赫然就是黃銅鑰匙的形狀!

林淵插入鑰匙,用力旋轉。鎖芯發出艱澀的“嘎吱”聲,但最終還是轉動了。他用力推開沉重的門。

門後是一個小小的、球形的密閉空間,像是一個廢棄的早期地下防空掩體或設備檢修艙。牆壁上布滿了老式的儀表和閥門,大部分都已損壞。艙內唯一的照明,是角落一台閃爍着不穩定綠光的舊式電子設備屏幕。

一個人背靠着牆壁,坐在屏幕前的地上。

他穿着沾滿油污和灰塵的深藍色地鐵維修工制服,頭發花白凌亂,臉上布滿皺紋和深深的疲憊。他的胸口,有大片的、已經發黑的血跡滲出了衣服。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眼睛半閉着。

聽到開門聲,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向林淵。他的眼神先是迷茫,隨即,當他的目光落在林淵手中那個閃爍的黑色立方體上時,猛地亮了起來,那是一種混合着激動、欣慰和巨大悲傷的光芒。

“林……振華的……兒子……”他開口,聲音沙啞破碎,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力氣,“你……終於……來了……”

林淵快步上前,蹲在他身邊。“你是‘導航員’?”

老人艱難地點頭,沾滿血污的手顫抖着抬起,指向那個屏幕。屏幕上,正顯示着臨江市地鐵線路的實時運行圖,但其中幾條線路被用紅色高亮標注,不斷閃爍。

“他們……已經……開始了……”老人的聲音充滿了焦急和絕望,“‘播種’的……最後階段……控制……交通命脈……讓‘眼睛’……遍布全城……”

“什麼眼睛?他們要做什麼?”蘇晴也跟了進來,急聲問。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劇烈咳嗽起來,更多的血從嘴角涌出。他顫抖着,從懷裏掏出那個暗紅色的老舊懷表,塞進林淵手裏。“這個……給你……裏面有……‘根須網絡’……在交通系統的……最新……滲透節點……名單……”

他又指向屏幕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帶有物理按鍵的老式終端。“用懷表……啓動……自毀協議……絕不能……讓他們……控制……”

他的氣息越來越弱,眼神開始渙散,但他死死抓住林淵的胳膊,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出了幾個字:

“小心……影子……他……無處不在……”

手,無力地滑落。

“導航員”死了。

艙室內,只剩下那台老舊設備屏幕的綠光,映照着三張凝重而震驚的臉。

林淵握緊了手中尚帶餘溫的暗紅色懷表,和那個依舊在閃爍、但似乎因爲“導航員”的死亡而光芒黯淡了幾分的黑色立方體。

小心影子。

影子是誰?

他看向屏幕上那些閃爍的紅色地鐵線路,一個可怕的猜想逐漸成形。

也許,“教授”想要的,從來就不是簡單的殺人或破壞。

而是讓這座城市本身,變成他的“眼睛”。

而他們,正在這巨大“眼睛”的注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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