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陰雲
學院廣場上,所有學員和導師聚集。老科爾院長難得地換上了正式的法師袍,雖然袍子上還有煉金藥水留下的污漬。
“剛剛收到王宮通告。”科爾的聲音蒼老但清晰,“北方戰線告急。獸人主力突破了矮人族在鐵盾峽谷的第二防線,現已推進至銀月高地邊緣。精靈族遊騎兵損失慘重。”
人群中一陣騷動。
“學院要關閉嗎?”有學員問道。
“暫時不會。但所有四年級以上學員,如果有意願,可以報名參加王都防衛志願隊。”科爾頓了頓,“另外,從明天起,所有課程增加實戰防護魔法訓練。瑪莎老師會負責教授基礎防御術和急救術。”
集會解散後,學員三三兩兩議論着戰事。林默注意到,不少高年級學員面色凝重,有些人已經開始收拾行囊。
“我哥哥在前線。”一個紅發女生低聲對同伴說,“上次家書是一個月前,他說獸人軍中出現了會召喚岩石巨人的薩滿……”
林默與托馬斯對視一眼,走向學院圖書館。這是座二層小樓,藏書不過千冊,但其中有些古籍是皇家學院都沒有的——因爲它們被判定爲“無用”或“過時”。
“關於獸人薩滿,這裏有記載。”托馬斯熟練地抽出一本獸皮封面的大部頭,《北方種族志·獸人篇》,“據三百年前的探險者記錄,獸人薩滿的圖騰法術並非傳統魔法,而是‘信仰之力’的具現化。”
他翻到其中一頁,上面畫着粗糙的圖騰柱圖案。
“圖騰柱是媒介,薩滿通過祭祀和儀式,向圖騰象征的‘祖靈’或‘自然之靈’祈求力量。這種力量與魔法元素無關,更像是……契約與賜予。”
林默心中一動:“如果圖騰代表的是神明呢?”
“那力量層級就完全不同了。”托馬斯神色嚴肅,“神明的賜予,哪怕只是一縷意念,也足以改變戰局。書裏記載,上古時期獸人曾召喚‘獸神阿魯多’的投影,一擊就夷平了整座山脈。”
窗外,天色漸暗。深秋的寒風呼嘯而過,卷起滿地枯葉。
林默感到腰間的星隕之刃突然劇烈震動——不是以往的微弱共鳴,而是近乎警示的強烈脈動。
他快步走到窗邊,望向北方天際。在常人眼中,那裏只是暮色蒼茫。但在他的感知中,遙遠的北方,一股龐大、混沌、充滿原始野性的能量正在匯聚,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而更深處,在那能量的核心,他隱約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與星隕之刃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完整的氣息。
神界·第二次會議
奧林匹斯神殿中,塔納托斯單膝跪地。這位死神身着黑袍,面容隱匿在兜帽的陰影中,只有手中的青銅鐮刀閃爍着幽光。
“西方宇宙確有異常。”塔納托斯的聲音空洞冰冷,“我在歐亞大陸位面檢測到了三處死亡法則溢出點。其中兩處是古戰場遺址,亡靈復蘇屬正常現象。但第三處——”
他抬起骨白色的手,在空氣中勾勒出一幅光影地圖。地圖中央,大陸北方,一片凍原區域被標記爲深紅色。
“這裏的死亡法則活躍度是正常值的千倍以上。而且,法則波動的韻律……與墨爾斯的神格特征吻合度超過九成。”
宙斯身體前傾:“確定是墨爾斯?”
“無法百分之百確定。”塔納托斯謹慎回答,“因爲波動源似乎被某種力量屏蔽了深層探測。但可以肯定的是,那裏有高階死亡神格碎片存在——要麼是墨爾斯,要麼是某個我們未知的、新生的死亡之神。”
“新生死亡之神?”赫拉皺眉,“死亡神職已有歸屬,法則如何允許第二神誕生?”
“除非原主神格破碎,法則出現空缺。”雅典娜冷靜分析,“墨爾斯主動碎裂神格,不僅是爲了逃脫,可能也是在制造‘神職空窗期’。如果他的碎片在西方宇宙吸收本土死亡信仰,或許能繞開法則限制,以新的身份重登神位。”
阿波羅周身光芒大盛:“那絕不能允許!死亡神職若被墨爾斯這樣的叛逆者掌控,諸界平衡將徹底顛覆!”
“不只是死亡神職的問題。”赫菲斯托斯甕聲甕氣地說,“我追蹤了星隕之刃碎片的能量軌跡。其中最大的一塊,確鑿無疑地墜落在歐亞大陸北方。如果墨爾斯將神魂寄托在那塊碎片上,那麼碎片所在之處,就是他的復蘇之地。”
德墨忒爾手中的麥穗突然枯萎了一截,又迅速重生:“北方凍原……那裏是生命法則最薄弱的區域,卻是死亡與嚴寒的沃土。如果墨爾斯在那裏復蘇,他的力量將得到地形與法則的雙重增幅。”
神殿陷入沉默。每一位神明都在計算利弊、推演可能。
最終,宙斯緩緩起身,權杖頓地,雷霆在神殿穹頂炸響。
“雅典娜、阿波羅、塔納托斯,你們三位親赴西方宇宙。”神王的聲音不容置疑,“雅典娜負責戰略推演與智慧指引,阿波羅以太陽神光淨化異常死亡法則,塔納托斯專職追蹤墨爾斯碎片。”
“記住——”宙斯的眼中雷光如獄,“如果確認墨爾斯試圖重登神位,我授權你們動用‘神罰’。必要時,可以摧毀整個歐亞大陸位面,以絕後患。”
三位神明躬身領命。
就在他們即將離去時,宙斯又補充了一句:“另外,調查所有與死亡碎片產生共鳴的凡物。尤其是……‘容器’。”
塔納托斯兜帽下的陰影微微波動:“神王是指……”
“墨爾斯若要復蘇,需要載體。”宙斯望向神殿外無盡的星海,“凡人的靈魂、神器的碎片、甚至某個特殊位面的生靈……找到那個容器,就找到了墨爾斯的命門。”
人間·暗夜
當夜,王都下起了冷雨。
林默站在寢殿窗前,手中握着星隕之刃。劍已出鞘,暗藍色的劍身在月光下流淌着幽光。自從傍晚那次劇烈震動後,劍就一直處於這種活躍狀態。
更奇怪的是,他腦海中不時閃過破碎的畫面:冰封的荒原、高聳的圖騰柱、獸皮帳篷裏跳躍的篝火、還有……一雙在黑暗中睜開的、如同深淵的眼睛。
“你也感覺到了,對嗎?”他輕聲對劍說。
劍鳴回應,劍身溫度微微升高。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叩響。安迪奧推門而入,面色凝重。
“弟弟,有件事必須讓你知道。”兄長遞過一份加密軍報,“三小時前,我們的偵察兵在凍原邊緣發現了這個。”
那是一張魔法拓印的圖像:冰面上,用某種暗紅色液體繪制着巨大的法陣。法陣中央,插着一根扭曲的骨杖。而骨杖頂端,鑲嵌着一塊暗藍色的碎片——與星隕之刃的材質一模一樣。
“獸人薩滿的祭祀法陣。”安迪奧聲音低沉,“根據隨軍法師分析,這個法陣的作用是‘召喚與獻祭’。他們似乎在用某種儀式,呼喚碎片的本體。”
林默盯着圖像中那塊碎片,心髒狂跳。星隕之刃在手中劇烈震顫,幾乎要脫手飛出。
“還有更糟的。”安迪奧嘆了口氣,“精靈族的占星師觀測到,昨夜紅月與藍月同時達到近地點時,北方凍原上空出現了‘雙月蝕’的異象——紅月吞藍月,持續了整整一刻鍾。”
“那代表什麼?”
“在精靈的古預言中,‘紅月蝕藍月’象征死亡吞噬生命,是滅世級災厄的前兆。”安迪奧按住弟弟的肩膀,“父王已下令,三日後,所有王室成員秘密轉移至南方行宮。你也要一起走。”
林默搖頭:“我不能走。”
“爲什麼?”
他舉起星隕之刃,劍身此刻散發出肉眼可見的暗藍色光暈:“因爲它不想走。而我感覺到……如果我離開王都,會有很糟糕的事情發生。”
安迪奧凝視着弟弟,又看看那把詭異的劍,最終長嘆一聲:“我會安排暗衛加強你的護衛。但答應我,一旦情況有變,立刻撤離。”
兄長離去後,林默盤膝坐下,將劍橫置膝上。他閉目凝神,嚐試與劍建立更深層的聯系。
意識沉入黑暗。
然後,他聽到了聲音。
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響徹靈魂的低語——
“……容器……還不夠成熟……”
“……需要更多……死亡……更多祭品……”
“……找到……其他碎片……融合……”
“……在北方……等我……”
林默猛地睜眼,冷汗浸透後背。那不是他的念頭,而是某種外來意識碎片,通過星隕之刃這個媒介,侵入他的腦海。
他看向窗外北方,雨夜中什麼也看不見。
但他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在那裏蘇醒。
有什麼東西,正呼喚着他手中的劍。
以及劍所選擇的……“容器”。
深夜,星光學院宿舍裏,托馬斯在油燈下奮筆疾書。他的筆記已寫滿厚厚三冊,此刻正在繪制一個復雜的復合符文陣。
陣圖中央,他畫了一把短劍的輪廓,周圍環繞着七層嵌套符文:轉化、強化、共鳴、鏈接、屏蔽、反射、湮滅。
“如果能將那種生命能量轉化爲死亡屬性……”他喃喃自語,“或者反過來,用死亡屬性物品承載生命能量,制造出‘生死平衡點’……”
筆尖停頓,他抬頭望向林默寢宮的方向,眼鏡片後的眼中閃過復雜光芒。
“林默……你到底是什麼?那把劍又是什麼?”
窗外,雨越下越大。遙遠的北方凍原上,獸人營地的篝火徹夜不熄,薩滿的鼓聲與咒語回蕩在冰風之中。
而在更高維度,三位神明已穿越宇宙邊界,向着歐亞大陸位面降臨。
雅典娜的智慧之眼掃視着這個位面的命運絲線,在其中看到了無數糾纏的死結;阿波羅的太陽神光如利劍刺破夜幕,卻在那片凍原上空遇到了無形的阻力;塔納托斯的死亡感知如同蛛網張開,捕捉着每一絲異常的死亡波動。
他們都感覺到了——那個容器,那把劍,那個靈魂。
以及,那個正在凍原深處,通過萬千獸人的信仰與獻祭,逐漸凝聚成形的……古老神明。
歐亞大陸的棋局上,所有棋子都已就位。
而執棋者,不只是人間的王者與將領。
還有高踞神座的存在,以及……從死亡中歸來的亡靈。
林默撫摸着星隕之刃,劍身的共鳴與他的心跳逐漸同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棋子,還是棋手。
但這場遊戲,他已經無法退出。
夜還很長。
戰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