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鐵梯向下延伸的長度超出了蘇明夜的預計。冰冷的金屬硌着手掌,鐵鏽不斷剝落,空氣中機油和黴菌的味道越來越重。頭頂入口處的最後一線微光徹底消失,整個世界沉入了純粹的、只有手中微弱光源堪堪照亮的黑暗深淵。

除了視覺上的剝奪,聽覺和“感覺”上的變化更爲劇烈。那來自地下的三重聲音,在進入豎井後變得異常清晰,如同在耳邊擂鼓、刮擦、敲擊。

“咚……咚……咚……”機械心跳聲緩慢、沉重,帶着一種碾壓式的節奏感,似乎來源於極深的地底,可能是巨大的中央空調主機、水泵或者別的什麼重型設備基礎,但這聲音裏沒有機械運轉應有的振動和活力,只有一種單調的、冰冷的、仿佛永無止境的“存在”感。

“滋啦……滋啦……沙沙……呃……啊……”電流雜音斷斷續續,夾雜着更加難以分辨的、扭曲破碎的語音片段,像是無數個老舊電台頻道被強行揉捏在一起,充滿了混亂的電磁噪音和痛苦的嗚咽。這聲音的來源似乎更近一些,就在設備層的某一處,或許是配電房、控制室或者某段布滿線纜的管道。

“滴滴答答,滴——答,滴滴答答……”規律的電碼聲最爲穩定,也最爲“幹淨”,沒有雜音,節奏清晰,一遍遍重復着一個固定的短序列。它的源頭似乎指向水平方向的深處,與他們下降的方向有一定夾角。

三人下降的速度很慢,既要保證安全,又要適應這完全陌生和壓抑的環境。林不語位於中間,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聽”上,努力分辨着三種聲音的細節和方向,臉色在警徽微光映照下顯得異常專注,甚至暫時壓過了恐懼。

終於,蘇明夜的腳踩到了堅實的水泥地面。她立刻側身讓開,警徽的光芒掃向四周。這裏似乎是一個小小的、正方形的地下入口平台,連接着一條低矮、寬闊的拱形通道。通道兩側是裸露的磚石牆壁,刷着早已斑駁脫落的暗綠色塗料。頭頂是粗大的、包裹着保溫材料的管道和縱橫交錯的電纜橋架,有些管道還在緩慢地滲出水滴,“滴答、滴答”地落在積着淺淺水窪的地面上,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空氣潮溼陰冷,溫度比上面低了至少七八度。

林不語和陳燭也先後落地。三人靠在一起,警徽和碎瓷片的光芒合並,也只能照亮前方五六米的通道範圍。更遠的前方和左右分岔的黑暗,如同巨獸張開的口。

三種聲音在這裏達到了某種平衡,清晰地回蕩在拱形通道中,形成一種詭異的三重奏。

“現在往哪走?”蘇明夜壓低聲音問林不語,“哪個聲音感覺最‘有路’?”

林不語閉上眼睛,豎起耳朵,仔細分辨了片刻,然後有些遲疑地指向通道左側,那電碼聲傳來的方向:“那個滴滴答答的……感覺最‘穩’,而且,好像……這條路過去,那心跳聲和電流聲會稍微偏一點,不那麼混雜?”她不太確定地說,“但這條路的‘感覺’……很‘空’,很長,好像沒什麼別的東西?”

陳燭也放開感知。的確,左側通道除了那穩定的電碼聲,其他雜亂的意念“碎響”很少,仿佛是一條相對“幹淨”的路徑。而右側和前方深處,意念的“密度”要高得多,充滿了混亂、冰冷、扭曲的情緒碎片,與心跳聲和電流雜音的源頭似乎糾纏在一起。

“左邊。”陳燭也給出判斷,“雖然不確定終點是什麼,但至少路上幹擾少。右邊的‘污染’太重了。”

蘇明夜點頭,沒有猶豫:“就走左邊。大家跟緊,注意腳下和頭頂。”

三人排成一列縱隊,蘇明夜打頭,林不語居中,陳燭斷後,踏入了左側的拱形通道。

通道比預想的更長。腳下是粗糙的水泥地,常有積水和小碎石。兩旁不時出現生鏽的鐵門,門上掛着模糊不清的銘牌,寫着“強電間”、“弱電井”、“通風主控”之類的字樣。大多數門都緊閉着,有些門縫裏隱約透出極其微弱的、不祥的暗紅色或慘綠色光芒,還伴隨着極其輕微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裏面蠕動的窸窣聲。他們沒有嚐試打開任何一扇門。

頭頂的管道和線纜如同糾纏的血管和神經,偶爾會傳來“咔噠”一聲輕響,或者一陣短促的、仿佛金屬疲勞拉伸的“吱嘎”聲,讓人心驚肉跳。有些保溫材料破損的地方,露出裏面鏽蝕嚴重的鐵管,表面凝結着冰冷的水珠。

電碼聲始終在前方引導,如同黑暗中的燈塔,雖然微弱,卻堅定不移。與之相比,那機械心跳聲和電流雜音,隨着他們向左深入,確實逐漸被牆壁和距離削弱,變成了背景音裏相對模糊的部分。

走了大約五分鍾,前方通道似乎到了盡頭,出現了一個“T”字形路口。電碼聲從左邊的岔路清晰傳來。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拐入左邊岔路時——

“譁啦……譁啦啦……”

一陣清晰的、如同許多細小金屬零件滾動、碰撞的聲音,突然從右邊那條黑暗的岔路深處傳來!緊接着,是“吱吱”幾聲尖銳短促的、像是老鼠卻又沒那麼“活”的叫聲!

蘇明夜瞬間停下腳步,警徽光芒和手中的錘鏟同時對準右方岔路!陳燭和林不語也立刻警覺。

聲音迅速接近!只見黑暗中,猛地竄出七八個巴掌大小、動作迅捷的黑影!借着微光,勉強能看清那赫然是幾只……機械老鼠?!或者說,是用各種廢舊齒輪、彈簧、螺絲、鐵皮邊角料胡亂拼湊起來的、模擬老鼠形態的簡陋造物!它們沒有眼睛,只在頭部位置鑲嵌着兩顆微微發着紅光的小珠子(可能是LED?),嘴巴位置是尖銳的金屬齧齒,此刻正“咔嚓咔嚓”地開合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這些“機械鼠”動作極快,且毫無聲息(除了剛才的滾動聲和叫聲),瞬間就沖到了他們面前,高高躍起,閃爍着紅光的“眼睛”死死鎖定三人,尖銳的金屬齧齒直撲他們的腳踝和小腿!

“小心!”蘇明夜低喝一聲,手中錘鏟橫掃!砰!砰!兩聲,兩只機械鼠被直接掃飛,砸在牆壁上,零件四散飛濺,紅光熄滅。

但剩下的幾只已經近身!林不語嚇得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揮舞手中的木鞭,卻打了個空。一只機械鼠已經攀上了她的褲腳!陳燭眼疾手快,手中木矛猛地刺下,將那只機械鼠釘在了地上!木矛尖端卡進了金屬部件的縫隙,機械鼠瘋狂掙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但無法掙脫。

與此同時,蘇明夜腳下連踢,又踢飛兩只,但最後一只體型稍大的,已經躥到了她持警徽的左臂附近,張嘴就咬向她的手腕!

蘇明夜來不及揮動錘鏟,左手猛地一縮,同時將警徽的光芒瞬間催發到極限!

“嗤——!”

微弱的玄黃光芒近距離照射在機械鼠頭部。那兩只紅珠子瞬間爆出一小簇電火花,機械鼠的動作猛地一僵,發出一聲更加尖銳的、仿佛短路般的“吱——!”聲,然後“啪嗒”掉在地上,抽搐幾下,不動了。

戰鬥在幾秒鍾內結束。地上散落着七八堆廢鐵零件,紅光皆已熄滅。

蘇明夜喘了口氣,甩了甩左手手腕,那裏被機械鼠的金屬爪子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她看向陳燭和林不語:“沒事吧?”

陳燭拔出木矛,搖搖頭,只是消耗了些體力。林不語驚魂未定,檢查了一下自己,除了褲腳被劃破,也沒受傷。

“這些……是什麼東西?”林不語看着地上那些精細卻又詭異的零件組合,難以置信。

“像是……用廢棄零件拼湊的自動攻擊裝置?”陳燭蹲下身,用木矛撥弄着最大那只的殘骸,“但看起來很不穩定,結構粗糙。紅光是動力源?還是傳感器?它們是怎麼運作的?又是誰……做的?”

蘇明夜也蹲下查看,她用錘鏟小心地撬開一只機械鼠的“軀幹”,裏面露出更加雜亂的電線、微型電機和一塊已經燒焦的、看不出型號的微小電路板。沒有電池,但有一些奇怪的、仿佛能量結晶般的黑色碎屑。

“不像現代科技的產物。”蘇明夜皺眉,“倒像是……某種基於‘意念’或‘規則’驅動的東西?利用了廢墟裏的零件,賦予了它們最簡單的‘攻擊闖入者’的指令?”

這猜測讓氣氛更加凝重。這意味着,這地下設備層,不僅物理環境惡劣,還存在能夠利用環境、自主生成低級威脅的“機制”。制造這些機械鼠的“意志”,可能就隱藏在更深的地方。

“快離開這裏。”蘇明夜起身,“剛才的動靜可能會引來別的。”

三人不敢耽擱,立刻拐入左邊的岔路。這條岔路更窄,也更低矮,需要稍微低頭才能通過。電碼聲在這裏變得更加清晰,幾乎就在前方不遠處。

又走了幾十米,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稍微大一些的設備間。這裏堆放着許多老舊的、布滿灰塵的控制箱和儀表盤,牆上貼着早已模糊不清的系統圖紙。房間中央,有一個半人高的、金屬外殼的方形設備,外殼上有一個小小的玻璃窗口,裏面似乎是一個老式的、指針式的儀表。

而就在這個設備的上方,天花板的電纜橋架上,掛着一個東西。

那是一台看起來頗有年頭的手搖式軍用發報機。機身是暗綠色的鐵殼,有些地方漆皮剝落。它的電源線和天線(如果原本有的話)都已經不見了,就那麼孤零零地掛在那裏。但詭異的是,它那小小的信號燈,此刻正隨着“滴滴答答”的電碼節奏,同步閃爍着微弱的、穩定的綠色光芒!

電碼聲,正是從這台看起來早已廢棄、無人操作的發報機上發出的!

而在發報機下方的水泥地面上,用白色的粉筆(或者其他類似的物質),畫着一個大大的、標準的圓圈。圓圈裏面,似乎還用粉筆畫了一些簡單的幾何符號和箭頭。

三人停在房間門口,沒有立刻進去。蘇明夜用警徽光芒仔細掃描了整個房間,除了發報機和地上的粉筆圈,沒有發現其他明顯的異常或威脅。那些控制箱和儀表盤都死氣沉沉。

“是它……在發信號?”林不語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台懸空、自亮的發報機。

陳燭感知延伸過去。發報機本身沒有任何“意念”殘留,它只是一個死物。但有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和穩定的“能量流”,正沿着某個無形的“通道”,從不知何處灌注到這台機器裏,驅動着它按照預設的、最簡單的程序,重復發送那段電碼。這股能量流的性質……與何尊的煌煌大氣、青銅的厚重肅穆、民俗的雜亂野性都不同,它更偏向於“精確”、“規律”、“邏輯”,充滿了理性的美感。

“有人在遠程‘供電’和‘編程’。”陳燭得出結論,“這發報機只是一個終端顯示器。真正的信號源和操控者,在別處。可能就在古代科技館,或者與之相關的某個節點。”

蘇明夜目光落在地上的粉筆圈上:“這個圈是什麼意思?安全區?集合點?還是某種……標記?”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離粉筆圈一米多遠的地方停下,仔細觀察。圓圈畫得很標準,直徑大約兩米。裏面的幾何符號很簡單,一個箭頭指向他們來的方向(左邊岔路),一個箭頭指向房間另一頭一個不起眼的小鐵門,還有一個符號像是簡化版的無線電波形,指向天花板的發報機。除此之外,沒有文字。

“看起來像是……路標和說明?”陳燭也走過來看,“箭頭指出入口,波形符號指向信號源。這意思是,來到這裏的人,可以根據信號,找到方向?”

“誰畫的?”林不語緊張地問,“是發信號的人嗎?他們來過這裏?”

蘇明夜搖搖頭,表示無從得知。她試着用腳尖,輕輕碰了碰粉筆圈的邊緣。

沒有任何反應。粉筆就是普通的粉筆(或者是類似物質),圓圈也只是個圓圈,沒有觸發任何機關或能量反應。

“至少看起來沒有惡意。”蘇明夜沉吟,“這個圈,這台發報機,似乎是專門留給後來者的‘指引’。”她看向那個箭頭指向的小鐵門,“那扇門後面,可能就是通往科技館或者其他地方的路徑。”

“我們要過去嗎?”陳燭問。

蘇明夜沒有立刻回答。她看向那台閃爍的發報機,又看看地上的粉筆圈,最後目光落回他們來的方向。那機械心跳和電流雜音雖然被削弱,但依然存在。而這個房間,因爲這個發報機的存在,周圍的“意念碎響”和陰暗氣息都非常稀薄,算得上一個難得的、暫時平靜的點。

“我們需要信息。”蘇明夜最終道,“發報機在持續發送信號,這本身就包含着信息。林不語,你說你記下了電碼節奏,能試着‘翻譯’或者‘理解’它想表達什麼嗎?不一定非要懂摩爾斯電碼,用你‘聽’的感覺。”

林不語點點頭,再次閉上眼睛,專注地“聆聽”那滴滴答答的節奏。這一次,有了相對安全的環境和明確的目標,她聽得更加用心。嘴唇無聲地跟着節奏開合,手指也在下意識地輕輕敲擊大腿。

片刻,她睜開眼睛,有些不確定地說:“我……我不懂密碼。但這個節奏……它給我的感覺,很‘急’,但不是慌張,是……催促?好像一個人在很認真、很快速地一遍遍重復同一句話,生怕別人聽漏了。內容是……內容是……”

她絞盡腦汁,試圖將那種抽象的“感覺”轉化成語言:“好像是……‘來這裏’、‘跟我走’、‘安全’……混合在一起?不對,更準確一點是……‘路徑已標示,循聲可至庇護所,保持理智,規避雜波’?”

最後這幾個詞從她嘴裏說出來,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仿佛是潛意識裏直接將那節奏“翻譯”成了她能理解的意象。

“路徑已標示……循聲可至庇護所……保持理智,規避雜波……”蘇明夜重復着,眼中精光閃爍,“這完全對應了我們的處境!‘路徑已標示’——粉筆圈和箭頭!‘循聲可至庇護所’——跟着電碼聲就能找到安全的地方!‘保持理智’——警告我們不要被那些混亂的意念和聲音影響!‘規避雜波’——指的就是心跳聲和電流雜音那些幹擾!”

這個“翻譯”的契合度太高了!簡直就像是專門爲他們準備的指引手冊!

“看來,科技館那邊的人,不僅有能力維持這樣一個信號節點,還對‘夜幕’下的規則有相當的了解,甚至預見到了可能有幸存者會通過地下設備層移動。”陳燭分析道,“他們留下了這個‘路標’和‘說明書’。”

“而且他們提到‘庇護所’。”蘇明夜看向那扇小鐵門,“門後可能就是相對安全的區域,或者通往那裏的路。”她當機立斷,“我們過去。但保持警惕,誰也不知道門後是不是真的安全,或者這個指引本身有沒有問題。”

她示意林不語和陳燭退後一點,自己則握着錘鏟,小心地走到那小鐵門前。門是普通的金屬門,沒有窗戶,門上也沒有標識。她試着推了推,門紋絲不動。又試着拉了拉,同樣沒反應。門上有一個老式的旋鈕式門鎖。

蘇明夜握住旋鈕,嚐試擰動。

“咔噠。”

旋鈕輕鬆地轉動了半圈,門鎖發出開鎖的輕響。

門,沒鎖?

她更加小心,用錘鏟的鏟頭頂住門縫,緩緩用力。

“嘎吱——”

鐵門向內打開了一條縫,一股更加陰冷、帶着淡淡金屬和潤滑油味道的空氣涌出。門後是一片黑暗。

蘇明夜將警徽光芒照進去。門後似乎是一個更加狹窄的、向上的樓梯間?樓梯很陡,是金屬網格的,通向更高處。

而就在門打開的瞬間——

“沙沙沙……滋……方位……確認……滋……生命信號……三……滋……接近B7通道口……準備接應……重復,準備接應……沙沙……”

那一直作爲背景雜音的電流聲裏,忽然響起了一段雖然失真嚴重、但勉強能分辨出語義的人聲廣播!而且內容,分明就是在說他們!

三人瞬間汗毛倒豎!

這電流雜音裏……有“人”在說話?在監控?在準備“接應”?

幾乎同時,那原本穩定、規律的電碼聲,節奏陡然一變!變得更快,更急促!滴滴答答的聲音連成了一片!

而地上那個平靜的粉筆圈,邊緣的粉筆痕跡,突然亮起了極其微弱的、藍色的熒光!

“退!”蘇明夜反應極快,厲喝一聲,同時猛地向後退去,想要把門重新關上!

但已經晚了。

那扇打開的小鐵門內,那片向上的金屬樓梯間的黑暗中,毫無征兆地,猛地亮起了密密麻麻、數以百計的、冰冷的紅色光點!

如同一只只驟然睜開的、充滿惡意的眼睛!

緊接着,是鋪天蓋地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摩擦聲、齒輪轉動聲、細足爬行聲!

有什麼東西,數量極多,正從樓梯上方,如同潮水般向他們涌來!

而那電流雜音中的“人聲”,依舊在斷斷續續地、帶着一種非人的冰冷腔調重復着:

“……接應程序……啓動……清除……幹擾……沙沙……歡迎來到……‘庇護所’……滋滋……”

粉筆圈的藍光,映照着三人瞬間蒼白的臉。

前有未知的紅眼“潮水”,後有他們來時的、可能也並不安全的曲折通道。

那看似友好的“指引”和“庇護所”,瞬間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電碼聲急促如警報。

心跳聲沉重如喪鍾。

而雜音裏的“歡迎”,冰冷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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