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者殘骸的處理花去侯佳整個上午。
他拆下獵犬胸甲，發現核心艙內嵌着一塊拳頭大小的“思維結晶”——這是微械堂將修仙者大腦與靈械融合後的產物，能提供類人的戰術判斷能力。結晶表面布滿裂紋，但內部仍殘留着最後時刻接收的指令：
【目標：變量#07已確認擊殺失敗】
【威脅重估：極高（具備規則污染應用能力）】
【建議：派遣‘清道夫’單位，或申請‘園丁’介入】
【倒計時：72時辰】
三天。下一波襲擊在三天後，而且可能是更恐怖的“清道夫”，甚至是那個神秘的園丁勢力。
侯佳將結晶封入鉛盒（用廢料中的鉛皮自制），以隔絕可能的信號發射。其他零件中，最有價值的是幽影的光學迷彩發生器和白噪聲的規則幹擾粉末樣本。他將這些分類收好，等蘇晚來取。
處理完戰場已是午後，侯佳感到一陣虛脫。左小腿傷口雖已止血，但走動時仍劇痛；右手掌的灼傷起了一片水泡；最嚴重的是精神力枯竭——溯源能力過度使用後，現在看任何東西都有重影，耳邊還持續着細微的耳鳴。
他知道以這種狀態，別說夜探器火院，連自保都難。
必須尋求外援。
侯佳將一枚共鳴石放在長明燈的石台上，用特定節奏輕敲三下——這是蘇晚留下的緊急聯絡方式。
等待回應的時間，他開始調配應急藥劑。廢料場沒有正規丹藥，但裂谷中生長着幾種特殊的草藥：能鎮痛但會致幻的“夢魘藤”，能短暫提升靈力感知但會透支精神的“醒神草”，還有能加速傷口愈合但會導致皮膚硬化的“石膚苔”。
他小心配比，制成三份藥膏和一份口服液。口服液喝下後，疼痛減輕，精神一振，但視野邊緣開始出現彩色光斑——這是藥效的副作用。
一炷香後，平台邊緣傳來輕微的落地聲。
蘇晚來了。她今天換了深灰色夜行衣，肩上多了一個皮質醫療包。看到平台的戰鬥痕跡和侯佳的傷勢，她眉頭微皺：“清除者提前來了？”
“一支標準獵殺小隊。”侯佳簡短匯報，遞上鉛盒，“這是思維結晶，裏面有重要情報。”
蘇晚接過檢查，臉色漸沉：“清道夫……麻煩了。那種單位是專門針對高威脅變量的，通常配備‘現實穩定錨’和‘因果幹擾彈’，很難用常規手段對抗。”
她從醫療包中取出幾樣東西：一瓶淡綠色的藥膏、三支密封的玻璃管（管內液體分別呈金、銀、黑三色）、還有一卷寫滿符文的繃帶。
“藥膏是‘生靈膏’，能加速細胞再生但會消耗生命力。繃帶是‘封靈帶’，能暫時隔絕痛覺和靈力外泄，但時間長了可能導致局部組織壞死。”蘇晚語速很快，“至於這三支……是‘燃魂藥劑’。”
她拿起金色那支：“‘晨曦’，燃燒30%精神力換取兩時辰的全狀態恢復，副作用是之後三天會陷入深度疲憊。”
銀色那支：“‘暮色’，燃燒50%精神力換取一炷香時間的超凡感知和計算力，副作用是永久損失部分記憶——隨機。”
黑色那支：“‘永夜’，燃燒80%精神力換取十息時間的‘規則豁免’，在這期間你可短暫無視局部物理定律，副作用是……大概率腦死亡或變成植物人。”
蘇晚將三支藥劑放在石台上：“選一支。如果選晨曦，你今晚可以嚐試拆除幹擾裝置但狀態不佳；選暮色，你有更高成功率但會失去部分記憶；選永夜……那是拼命用的。”
侯佳沒有猶豫太久。
他拿起晨曦，但說：“我需要暮色的一半劑量，混合晨曦使用。”
蘇晚挑眉：“混合用藥？風險極大，兩種藥劑的靈性成分可能沖突。”
“我知道。”侯佳平靜道，“但我需要暮色的超凡計算力來破解裝置，又需要晨曦的持續時間來完成後續行動。如果用一半劑量，沖突風險降低，副作用也可能減輕。”
“你懂藥理？”
“不懂。但我懂數學。”侯佳用炭筆在地上快速寫下幾個公式，“這是兩種藥劑靈力波動的傅裏葉變換，這是它們的相位差。如果我在藥效峰值前先服晨曦，待其完全擴散後再服半劑暮色，兩者的主頻波峰將錯開0.7個周期，沖突概率從78%降至32%。”
蘇晚看着那些公式，沉默片刻：“你瘋了。”
“理性的瘋狂。”侯佳收起炭筆，“時間不夠，我必須冒這個險。”
最終蘇晚同意了。她熟練地將暮色藥劑倒出一半，混合進晨曦管中，液體變成奇異的白金色，表面有細小的光點流轉。
“喝下後，你有一刻鍾準備時間，然後藥效會持續兩個時辰。期間你會感覺不到疲憊和疼痛，思維速度提升三倍以上，但記住——這是虛假的。藥效過後，所有被壓抑的傷痛和消耗會加倍返還。”
侯佳點頭，仰頭喝下混合藥劑。
液體灼熱，仿佛熔化的金屬順着喉嚨流下。瞬間，一股熱浪從胃部炸開，席卷全身！傷口處的疼痛消失，精神力如潮水般恢復甚至溢出，眼中的重影和耳鳴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清晰——
他能看清十丈外岩壁上每道裂紋的走向；
能聽到裂谷底部蝕靈風在不同高度層的頻率差異；
甚至能感知到平台地下三丈深處，幾只地蚯正在蠕動的微弱震動。
世界在他眼中變成了一個可解析的數據流集合。
“這就是……超凡感知。”侯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適應這種信息過載的狀態。
蘇晚開始交代任務細節：“幹擾裝置在器火院地底第四層，入口在第三層東北角的廢棄通風井。裝置本身是一個‘規則虹吸器’，正將錨點#47的能量抽送給另一個坐標——我們還沒定位到接收端。”
她從懷中掏出一張新的地圖，上面用紅筆標注了一條復雜的路徑：“這是內部結構圖，但注意，#06可能修改了部分區域的空間拓撲。另外，秦長老那邊傳來消息：他確實中毒了，下毒者是他最信任的侍藥童子，童子已經服毒自盡。地火祭典可能取消，但觀星井的入口位置我已經查到——”
她指向地圖上一個交叉點：“就在這裏，幹擾裝置所在房間的正下方。兩個地點由一條隱藏的垂直通道相連。所以你的計劃可行：先拆除裝置，然後直接下到觀星井。”
侯佳快速記憶地圖，同時問：“秦長老中的什麼毒？”
“一種混合了規則污染的神經毒素，我們懷疑來自#06。毒素會緩慢侵蝕意識，讓中毒者逐漸出現幻覺，最終認知崩潰。”蘇晚收起地圖，“火種守護者的醫師正在搶救，但成功率不高。秦長老在昏迷前留下一句話：‘圖紙在井底，密碼是……’後面沒說完。”
“所以即使我到了井底，也可能拿不到圖紙。”
“對。但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蘇晚看看天色，“你該出發了。我會在器火院外圍策應，如果情況失控，我會制造混亂給你創造撤離機會——但只有一次。”
侯佳檢查裝備：十二枚符文彈、吸靈石片、因果探針、還有幾件自制工具。他將避靈布衣裹緊，對蘇晚點頭：“兩個時辰後見。”
“活着回來。”蘇晚說完，身形淡化，消失在陰影中。
侯佳服下藥劑已過一刻鍾，藥效完全發揮。他感到自己從未如此強大，也從未如此脆弱——因爲這種強大建立在燃燒靈魂的基礎上。
他沿着裂谷崖壁快速移動，動作輕盈如貓，每一步都精準踩在岩石凸起處。超凡感知讓他能預判每一步的承重和摩擦系數，以最優路徑前進。
半時辰後，器火院高聳的塔樓出現在視野中。
今夜塔樓燈火通明，因爲地火祭典的籌備仍在繼續——盡管秦長老倒下，但儀式不能停。這給了侯佳混入的機會：大量外門弟子和內門執事在院中穿梭忙碌，守衛的注意力分散。
他繞到塔樓背面，找到那條廢棄通風井。井口被生鏽的鐵柵封住，但蘇晚提前破壞了鎖扣。侯佳輕輕移開柵欄，鑽入井內。
垂直下降三十丈，到達第三層區域。這裏是一條廢棄的管道走廊，空氣中彌漫着陳年的灰塵和微弱的硫磺味。
按照地圖，他需要向東走五十步，然後撬開一塊鬆動的地板，進入第四層。
但超凡感知預警了異常。
前方走廊的“數據流”不對勁——牆壁表面的灰塵分布呈現不自然的規律性，空氣中的溫度梯度有微小但精確的周期性波動，甚至連地板上蟑螂爬過的痕跡，都構成了某種分形幾何圖案。
陷阱。
侯佳停下腳步，溯源能力全開。
視野中，整條走廊被一層極淡的紫色光膜覆蓋，光膜上流淌着快速變化的符文代碼。任何人踏入走廊，都會觸發三重反應：
第一重：腳下的地板會瞬間熔化成粘稠的膠質，困住入侵者；
第二重：兩側牆壁會射出高頻規則幹擾波，瓦解靈力防御；
第三重：天花板會降下“現實穩定場”，將目標凝固在時間切片中，任人宰割。
設計精妙，惡毒。
但侯佳此刻的大腦，正在以三倍速度運轉。他快速分析光膜的符文結構，尋找漏洞。
五息後，他找到了。
光膜的符文循環存在一個極短的“同步窗口”——每3.1415926秒（精確到π值），所有符文會同時刷新數據。在刷新前後的0.001秒內，系統會短暫關閉檢測，進行自檢。
而自檢信號的特征是……侯佳從懷中掏出那根金色因果探針。
探針接觸到光膜邊緣時，針尖的金色光暈突然變得熾烈。光膜上的符文流動出現了一瞬的紊亂。
“探針能幹擾它。”侯佳判斷，“因爲探針記錄了莫長老的規則輻射，而#06的陷阱也是基於類似原理。”
他將探針插在走廊入口處，然後計算時間。
等待兩個周期後，在第三個周期的刷新窗口前0.5秒，他動了。
如一道影子掠過走廊！
腳踏之處，地板剛要軟化就被他借力躍開；牆壁的幹擾波射出時，他已在三丈外；天花板降下穩定場的瞬間，他剛好沖出走廊範圍。
回頭看去，走廊內的空間已經扭曲成詭異的膠狀，紫色光膜瘋狂閃爍，但因爲探針的幹擾，它鎖定的目標模糊不清。
侯佳收回探針（它表面的金色暗淡了許多），繼續前進。
找到鬆動的地板，撬開，下面是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垂直滑道。他滑下去，落地時進入一個完全黑暗的房間。
超凡感知在這裏受到壓制——房間內彌漫着高濃度的“白噪聲”物質，甚至比機械球體播撒的更強。肉眼和常規感知基本失效。
但侯佳早有準備。
他閉上眼睛，放棄視覺，轉而完全依賴“數據視野”——將周圍環境的一切物理參數轉化爲數學模型在腦中重構。
溫度梯度→勾勒出房間邊界；
空氣流動→描繪出障礙物輪廓；
微弱的規則波動→定位幹擾裝置的核心。
三息後，他“看”清了房間。
這是一個直徑十丈的圓形空間，中央懸浮着一個復雜的機械結構：它像一朵金屬蓮花，花瓣由無數旋轉的齒輪和符文板構成，花心處射出一道暗紅色的光束，穿透地板向下延伸——那就是虹吸通道。
而在蓮花周圍，漂浮着十二個半透明的意識體。
它們是人形，但面目模糊，身體不斷在實體和虛影間切換。每個意識體都被一條鎖鏈栓在蓮花基座上，鎖鏈上流淌着痛苦的數據流。
“這是……”侯佳感到一陣寒意。
這些意識體，他認出其中幾個：有在廢料場見過的外門弟子，有在考核現場出現的執法堂成員，甚至有一個……是趙明！
不，不是趙明本人，是他的意識復制體。
#06在收集、復制並囚禁接觸過侯佳的人的意識樣本，用它們作爲虹吸裝置的“運算節點”，提高能量轉移效率。
每個意識體都在無聲地尖叫，它們的痛苦被轉化爲裝置的驅動力。
侯佳握緊拳頭。
他必須摧毀這個裝置，釋放這些意識。
但裝置本身有強大的防御。在數據視野中，蓮花周圍包裹着七層嵌套的規則護盾，每層的破解密鑰都不同。強行破壞會觸發自毀，將所有意識體連同虹吸通道一起湮滅。
他需要時間。
超凡感知快速掃描護盾結構，同時溯源能力追溯裝置的建造過程，尋找設計漏洞。
一炷香時間過去，侯佳破解了前三層護盾。
這時，房間入口突然亮起。
不是燈光，而是一個人影自身在發光。
那人穿着普通的外門弟子服飾，面容平凡，但雙眼完全由流動的數據代碼構成。他站在入口處，看着侯佳，嘴角彎起一個標準的微笑弧度。
“變量#07，你比預期早到了17分34秒。”聲音平淡，沒有情緒波動，“我是#06的代理人，代號‘信使’。主人讓我轉告你：放棄抵抗，成爲我們的運算節點之一，你可以保留完整意識。否則——”
信使抬手，指向那些被囚禁的意識體：“——你會比他們更痛苦。”
侯佳沒有停止手頭工作，一邊繼續破解第四層護盾，一邊說：“#06本人爲什麼不現身？”
“主人正在處理更重要的事：定位並清除‘園丁’的核心服務器。”信使緩步走近，“你很有趣，侯佳。在所有變量中，你是最理性、最擅長用科學方法解析規則的。主人很欣賞你，所以給了你這個選擇。”
“如果我拒絕？”
“那麼你會死在這裏，你的意識會被拆解成基礎數據，用於優化下一個虹吸裝置。”信使停在五步外，“倒數十息。十、九、八……”
侯佳的大腦在瘋狂運轉。
藥效還剩一個時辰。面對這個深不可測的代理人，正面戰鬥勝算極低。必須智取。
他想到了懷中的幾樣東西：機械蜘蛛的思維結晶、白噪聲粉末、還有那根金色探針。
一個計劃在腦中成形。
“……五、四……”
侯佳突然轉身，不是攻擊信使，而是將手中所有的白噪聲粉末撒向虹吸裝置！
粉末接觸護盾，引發劇烈反應——護盾爲了抵抗污染，瞬間將所有能量集中到接觸點！
“三、二……”
就在護盾出現短暫薄弱點的瞬間，侯佳將思維結晶用力擲向裝置基座！
結晶在空中被侯佳用一絲精神力提前引爆！
“轟！”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數據爆炸。思維結晶內存儲的所有戰鬥記錄、指令代碼、甚至微械堂的部分機密信息，以海嘯般的數據流形式沖擊裝置！
裝置的防御系統被這異常的數據洪流淹沒，出現了一瞬的邏輯混亂。
護盾，全部解除。
“……一。選擇時間結束。”信使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你做了最愚蠢的——”
話未說完，侯佳已經沖到裝置前，雙手按在蓮花基座上。
他做了一件瘋狂的事：將自己的意識，通過物理接觸，直接接入虹吸裝置的數據流！
瞬間，無數信息涌入腦海：
錨點#47的實時狀態、能量輸出曲線、坐標參數……
虹吸通道的目的地坐標——那是一個隱藏在碎器淵深處的未知錨點，編號#00。
#06的真正目的：不是摧毀#47，而是用它的能量喂養#00，因爲#00裏封印着某種“原初現實碎片”，#06想釋放它。
以及最重要的——裝置的緊急關閉密碼。
密碼不是數字，不是文字，而是一段音樂。
莫長老生前最愛吹奏的一首笛曲《青石嘆》的前七個音符。
侯佳想起來了。在莫長老筆記的某一頁邊緣，曾用極小的字寫着：“若事不可爲，奏此曲可安魂。”
他不懂音律，但他記得那七個音符的頻率。
在意識層面，他用精神力模擬出那七個頻率，依次注入裝置的核心邏輯門。
虹吸光束開始顫抖、扭曲、最終斷裂。
蓮花花瓣停止旋轉，囚禁意識體的鎖鏈寸寸崩解。
十二個意識體緩緩落下，落地時化作光點消散——它們回歸了本體的潛意識海洋，雖然會留下創傷，但至少自由了。
信使的數據雙眼瘋狂閃爍：“你……你怎麼會知道……”
“因爲莫長老是我的前輩。”侯佳轉身，面對信使，“而你們，低估了先行者留下的線索。”
信使的身體開始不穩定，數據流外泄：“主人不會放過你。#00已經蘇醒，當它完全釋放時，整個模擬器都會——”
話未說完，信使炸成一團數據亂碼，消散在空氣中。顯然#06遠程切斷了這個代理人的連接，防止泄密更多信息。
房間恢復寂靜。
裝置徹底停轉，但侯佳沒有放鬆。他找到那個垂直通道入口——就在蓮花基座下方，掀開一塊暗板，露出向下的階梯。
他走下階梯。
觀星井底，比他想象的更……簡陋。
只是一個三丈見方的石室，中央擺着一張石桌，桌上放着一枚水晶立方體。立方體內部，懸浮着一卷泛光的圖紙。
沒有陷阱，沒有守衛，什麼都沒有。
太簡單了，反而讓人不安。
侯佳用超凡感知掃描整個石室，確認沒有任何異常數據流。他走到桌前，看向水晶立方體。
表面刻着一行字：“秦氏血脈可啓。”
需要秦家人的血。
侯佳皺眉。秦長老中毒昏迷，其他秦家族人他不認識，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找來。
但時間緊迫。藥效還剩半個時辰，之後他會陷入深度虛弱，必須在那之前撤離。
他試着將手放在立方體上，注入靈力——無效。
用因果探針接觸——無效。
甚至嚐試模擬秦長老的靈力波動（通過分析空氣中殘留的痕跡）——還是無效。
就在他一籌莫展時，懷中的某樣東西突然發熱。
是那根金色因果探針。
侯佳拿出探針，發現針尖的金色光暈正在與立方體產生共鳴。而探針內部記錄的那段莫長老血跡數據……正在被立方體讀取。
“難道……”一個念頭閃過。
莫長老吞下了雙態晶格種子，而那種子與秦無炎（變量#04）的設計有關。所以莫長老的血跡中，可能殘留着秦無炎的規則特征？
立方體表面的文字突然變化：
【檢測到‘奠基者’印記】
【權限確認：變量關聯者】
【是否開啓傳承？】
侯佳選擇了“是”。
水晶立方體無聲地溶解，裏面的圖紙飄出，在空中展開。
那不是紙，而是由光構成的立體模型——現實錨點的完整設計圖，從能量核心到規則編織層，從意識載入協議到宇宙常數設定界面，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可見。
更珍貴的是，圖紙旁邊附帶了秦無炎的研究筆記，以意識流的形式直接傳入侯佳腦海：
“錨點的本質是一個遞歸宇宙：它在模擬器內創造子模擬器，子模擬器內又可再創造孫模擬器，無限嵌套。每一層都比上一層簡化，但保留了文明的核心信息。”
“火種計劃的最大難題不是技術，而是‘遞歸代價’：每嵌套一層，可用的基礎算力就衰減一個數量級。按照計算，最多只能嵌套七層，之後宇宙將因算力不足而凍結。”
“我找到了可能的解決方案：用‘污染’作爲能源。原初現實的規則碎片雖然危險，但蘊含的能量密度是模擬器內靈力的一億倍以上。如果能安全馴服，或許可以突破七層限制。”
“但馴服污染需要‘橋梁’，也就是變量。變量的意識結構天然能與污染共振，並緩慢將其轉化爲可控能源。這就是爲什麼火種守護者在尋找並保護變量。”
“警告：不要嚐試深度接觸污染。我親眼見過一個變量被污染完全吞噬，變成只會重復數學定理的怪物。它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看到了無限，而無限看到了我。’”
“最後，如果你看到這段信息，說明我已經死了或失蹤。請繼續我的研究。錨點的未來，文明的未來，或許就在你手中。——秦無炎，於碎器淵深處，最後一次清醒時留。”
信息傳輸結束。
圖紙自動卷起，化作一枚光點，沒入侯佳的眉心，存儲在識海深處。
侯佳站在原地，消化着這些信息。
原來變量是能源。原來火種守護者的保護背後，也有利用的成分。原來污染既是危險也是希望。
而秦無炎的警告，讓他不寒而栗。
被污染吞噬的變量……會是#01李天機嗎？還是其他未知的變量？
藥效開始衰退。
侯佳感到一陣眩暈，超凡感知如潮水般退去，傷口的疼痛開始回歸，精神力迅速枯竭。
他必須立刻離開。
按原路返回比下來時更艱難。身體越來越重，每一步都像在泥沼中跋涉。當他終於爬出通風井，回到器火院背面時，藥效徹底結束。
虛脫感如山崩般襲來。
侯佳跪倒在地，眼前發黑，耳中轟鳴。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那是生靈膏的副作用；右手的灼傷處開始潰爛，那是封靈帶時間過長的後果；最嚴重的是大腦——仿佛被挖空了一塊，那是燃燒精神力的代價。
但他還活着，任務完成了。
遠處傳來蘇晚約定的信號——一聲模仿夜梟的鳴叫。
侯佳強撐起身體，踉蹌着向信號方向移動。每走幾步就要扶牆喘息，視線越來越模糊。
終於，在一座廢棄的倉庫角落，蘇晚接應到了他。
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身體，蘇晚二話不說，將一支準備好的急救藥劑注入他頸部靜脈。
清涼感擴散，暫時穩住了生命體征。
“裝置拆除了，圖紙拿到了。”侯佳虛弱地說，“但#06的目標是碎器淵深處的錨點#00，裏面封印着原初現實碎片。”
蘇晚臉色大變：“#00……傳說中的‘禁忌錨點’。立刻撤離，這個消息必須上報最高議會。”
她架起侯佳，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回廢料場的路上，侯佳在蘇晚的扶持下勉強行走。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腦海中反復回放着今夜的一切：被囚禁的意識體、信使的數據雙眼、秦無炎的警告……
以及圖紙中那個最關鍵的細節：錨點的能量核心，需要一種名爲“遞歸晶體”的材料來穩定。
而那種晶體的合成公式，需要用到七個不同變量的規則特征。
七個變量。
死去的#01和#05，失蹤的#04，敵對的#03，神秘的#06，非人的#02，以及他自己#07。
#06收集變量意識，難道就是爲了合成遞歸晶體？
如果是這樣，那麼所有變量，包括他自己，都是#06計劃中的材料。
這個念頭讓他毛骨悚然。
回到乙七區平台時，天快亮了。
蘇晚將侯佳安頓在木棚中，留下幾瓶後續治療的丹藥，匆匆離去——她必須立刻將#00的情報傳遞出去。
侯佳躺在簡陋的床鋪上，看着棚頂縫隙透進的微光。
他的身體千瘡百孔，精神力枯竭，但心中卻燃起了一團火。
被動躲避的時代結束了。
從今天起，他要主動出擊。
找到其他變量，弄清#00的真相，阻止#06的計劃。
而第一步，就是在三十天內，正式掌控錨點#47，獲得自己的根據地。
他閉上眼睛，意識沉入識海。
神藏天工譜的第三頁，正在緩緩翻開。
上面只有一個詞：
“奠基。”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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