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蘭路客隊更衣室。
空氣凝滯，帶着消毒水和陳舊汗水的混合氣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鐵鏽。
牆壁單薄，隔絕不了外面看台上傳來的、如同海嘯般越來越響的敵意合唱。
那不是老特拉福德的贊歌，而是數千人整齊劃一、充滿惡意的咆哮與跺腳，震得頭頂的燈管都在輕微嗡鳴。
“……告訴你們！他們不是來踢球的！是來打架的！”阿莫林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炸開，壓過了門外的噪音。
他站在中間，戰術板被扔在一邊，上面利茲聯猙獰的防守剪輯已經無需再看。
“他們會用一切手段！挑釁！小動作！犯規！甚至……”他目光掃過每一個球員的臉，C羅緊繃的下頜，博格巴晦暗的眼神，馬奎爾不斷吞咽的喉嚨，“……更肮髒的東西！他們的目標不是贏球，是讓你們害怕！讓你們犯錯！讓你們變成軟蛋！”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邊的鐵質衣櫃上，發出“哐”的一聲巨響，讓幾個年輕球員猛地一顫。
“但我要告訴你們！”他低吼，眼睛因爲激動布滿血絲，“這裏是地獄！沒錯！但今天！我們他媽的就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把你們的技術！你們的戰術！都給我扔了！今天！只帶一樣東西進來——”他戳着自己的心口，“獸性！”
“用你們的牙齒去咬斷他們的傳球！
用你們的骨頭去撞碎他們的沖鋒！
用你們的血！讓他們記住！招惹曼聯的代價！”
“聽懂了嗎？！”
“懂！！！”吼聲嘶啞，混合着恐懼和被激發出的凶悍。
通道口。
狹路相逢。
利茲聯的球員們已經站定，他們穿着雪白的球衣，眼神卻像淬毒的刀子，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着曼聯隊員，帶着赤裸裸的挑釁和輕蔑。
他們的隊長，中衛科赫，甚至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C羅走在最前面，目不斜視，下頜線繃得像鋼鐵。
一個利茲聯中場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向他。
C羅身體晃了一下，但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側頭看對方一眼，只是右手猛地攥成拳，骨節發白，繼續向前走去。
那利茲球員還想說什麼，被裁判警告性的目光瞪了回去。
博格巴跟在後面，看到了這一切，他臉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陰沉。
出場。
巨大的聲浪如同實質性的牆壁，混合着刺耳的噓聲、辱罵和模仿悲劇的歌聲，劈頭蓋臉地砸來。
紙屑、硬幣甚至電池從看台上扔下。安保人員組成人牆，背對着球場，面朝看台，如臨大敵。
開場哨如同發令槍響。
戰爭，以最原始的方式開始。
利茲聯的第一腳傳球，就直接找到了前場的高中鋒班福德。
班福德背身扛住林德洛夫，不是停球，而是直接一肘子隱蔽地砸在林德洛夫的肋部！
林德洛夫悶哼一聲，動作一滯。
班福德趁機將球回做，跟上的利茲聯中場哈裏森不等球落地，直接一腳爆射！
足球擦着橫梁飛出底線！
第一次進攻，就充滿了暴力的信號。
曼聯試圖控球。
B費剛在中場拿球，立刻被兩名利茲球員包夾，一個正面凶狠放鏟，另一個直接從側面撞來！
B費倒地，球丟了。
裁判示意比賽繼續。
利茲球迷爆發出巨大的歡呼和掌聲。
這成了上半場的縮影。
比賽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利茲聯的戰術簡單粗暴：無限度的身體對抗，不惜犯規的攔截，用瘋狂的跑動和嘶吼填補每一個空間。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大，裁判的哨聲變得猶豫而稀疏。
曼聯球員陷入泥潭。
技術變形，傳球失誤頻頻。
每一次拿球都伴隨着鞋釘、肘部和辱罵。
第二十七分鍾，災難降臨。
C羅回撤到中場接應，他剛剛停球，利茲聯後腰菲利普斯從側後方猛地沖來，鞋釘亮起，狠狠地、毫無收腳地踹在了C羅的右腳腳踝上！
“啊——！”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吼！
C羅應聲倒地，抱住腳踝，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
整個埃蘭路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幸災樂禍的歡呼和掌聲！
“你他媽找死！”離得最近的博格巴第一個沖上來，一把推開菲利普斯！雙方球員瞬間涌上來，推搡，怒吼，沖突一觸即發！
裁判瘋狂鳴哨，擠入人群，最終向菲利普斯出示了一張黃牌。
“黃牌？！那他媽是紅牌動作！”阿莫林在場邊徹底暴怒，第四官員死死攔住他。
隊醫莎拉沖入場內。
鏡頭死死對準躺在地上的C羅，他臉色慘白，額頭全是冷汗，嘴唇因爲劇痛而顫抖。
莎拉檢查後，對着場邊焦急地搖了搖頭。
擔架入場。
夢魘成真。
整個曼聯教練席和替補席一片死寂。
看台上的紅色區域，球迷們雙手抱頭，難以置信。
C羅被抬下場時，用球衣蒙住了頭。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利茲聯的球迷歌聲更加響亮，充滿了殘忍的喜悅。
阿莫林臉色鐵青，立刻用格林伍德換下C羅。
他走到擔架旁，C羅猛地扯下蒙頭的球衣，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憤怒與不甘，他一把抓住阿莫林的胳膊，手指因爲用力而顫抖。
“教練！我……”
“閉嘴！”阿莫林低吼道，眼神冰冷如刀，“看着！好好看着！”
他甩開C羅的手，猛地轉身，面向球場，向着場上有些茫然和沮喪的球員們，發出炸雷般的咆哮：
“他們弄倒了我們的兄弟！！！現在！！！該怎麼做？！！”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和利茲聯球迷更加猖狂的嘲笑。
然後，一個身影站了出來。
是博格巴。
他緩緩走到中圈，彎下腰，從草皮上抓起一把泥漿，混合着剛剛C羅可能留下的血跡，狠狠地、一點一點地擦在自己的額頭和臉頰上。
他抬起頭，看向利茲聯的球門，眼神裏不再有陰沉和疏離，只剩下一種純粹的、原始的殺戮欲望。
他轉過身，對着所有曼聯隊員，捶打着胸口那枚染泥的隊徽，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爲了克裏斯蒂亞諾！！！幹死他們！！！！！！”
“幹死他們！！！”吼聲如同連鎖反應，從馬奎爾、B費、弗雷德、每一個曼聯球員的胸腔裏爆發出來！眼睛紅了！理智被徹底燒毀！
比賽重新開始。
曼聯變了。
如果之前是陷入泥潭的困獸，現在則徹底變成了復仇的惡鬼。
技術？不需要。
戰術？去他媽的！
每一次拼搶都像是最後一次。
身體碰撞的聲音沉悶駭人。
鏟球不再是爲了斷球，而是爲了摧毀。
博格巴像一頭暴怒的雄獅，用一次次蠻不講理的突破和沖撞碾壓着中場。
B費的傳球充滿了憤怒的力道。
甚至連馬奎爾，也一次次用龐大的身軀堵搶眼般封堵着射門。
第三十九分鍾，博格巴中場搶斷，他被兩人拉拽着球衣，幾乎撕裂，卻硬生生扛着防守，將球分給邊路插上的盧克·肖。
盧克·肖沒有下底，直接一腳斜四十五度傳中！
禁區裏，格林伍德被死死纏住。
但後點！
一道紅色的身影如同炮彈般轟入禁區！
是弗雷德！
他幾乎是用魚躍沖頂的姿勢，將整個人扔了出去，額頭重重砸在飛來的皮球上！
砰！
足球變向，砸入網窩！
1-0！！！
進球後的弗雷德沒有慶祝，他爬起來，沖到角旗區，對着那些瞬間失聲的利茲球迷，瘋狂地捶打着胸前的隊徽，發出怒吼！
所有曼聯隊員沖過來，圍在一起，同樣的動作，同樣的怒吼！
上半場結束。
曼聯帶着一球領先和滿身傷痕回到更衣室。
氣氛不再是恐懼，而是燃燒後的餘燼和依舊沸騰的殺意。
冰袋敷在淤青上，隊醫忙着處理拉傷和劃傷。
阿莫林看着這群喘着粗氣、眼神凶狠的戰士。
“還有四十五分鍾。”他聲音沙啞，“他們不會停下，他們會更髒，更狠。”
他走到每個人面前。
“保羅，你的沖擊力，繼續碾碎他們！”
“哈裏，你的頭，就是盾牌！”
“布魯諾，用你的傳球當刀子！”
“梅森！”他看向格林伍德，“你的機會，來自他們的血和汗！把握不住，我宰了你！”
最後，他走到角落。
C羅坐在那裏，腳踝已經纏上厚厚的繃帶和冰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死死盯着牆壁上的時鍾。
阿莫林停在他面前，什麼都沒說。
C羅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無需言語。
下半場。
地獄模式升級。
利茲聯的動作更加粗暴。
曼聯的回應更加凶狠。
黃牌開始飛舞。
慘叫聲不時響起。
第五十八分鍾，利茲聯利用一次爭議性的角球，由班福德頭球扳平比分。
1-1。
埃蘭路再次沸騰。
曼聯球員圍住裁判抗議無效。
但這一次，他們沒有崩潰。
博格巴狠狠一腳踢飛了皮球，然後轉身，對着隊友們怒吼：“再來！！！”
第七十三分鍾，曼聯獲得前場定位球。
B費站在球前。
禁區內一片混亂，推搡，拉扯，小動作不斷。
B費助跑，沒有射門，而是將球吊向後點！
馬奎爾和科赫同時起跳！
空中劇烈的身體對抗！
馬奎爾憑借着噸位和怒火，力壓對手，將球頂向中路！
混戰中，格林伍德機敏搶點，一腳捅射！
足球被利茲聯門將神奇撲出！
但球沒有滾遠！
小禁區線上！
一道紅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殺出！
是卡瓦尼！老將卡瓦尼！
他幾乎是用一個搏命的飛鏟，將身體完全扔了出去，搶先一步將球踹進了球門！
2-1！！！！
卡瓦尼滑跪到場邊，雙手指天！
所有的曼聯替補球員和工作人員都沖了出來瘋狂慶祝！
阿莫林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了掌心。
最後的十分鍾，加上傷停補時六分鍾，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肉搏戰。
曼聯全線退守，用身體組成城牆。
每一次解圍都伴隨着巨大的吼聲。
利茲聯的狂攻像浪潮拍擊礁石，礁石巋然不動，哪怕遍體鱗傷。
終場哨響的那一刻！
埃蘭路只剩下數千主隊球迷死一般的寂靜，和角落裏那一小片紅色瘋狂的跳躍和嘶吼！
曼聯的球員們沒有慶祝，許多人直接癱倒在草皮上，胸膛劇烈起伏，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博格巴叉着腰，仰天大口喘氣，汗水混合着泥漿和血絲從臉頰滑落。
馬奎爾一瘸一拐地和對方隊長握手。
這是一場慘勝。
傷痕累累。
阿莫林走進場內，逐一拉起他的戰士，拍拍他們的後背。
他最後走到場邊。
C羅拄着拐杖站在那裏。
兩人看着那片剛剛結束戰爭的草皮，看着上面留下的無數鞋釘劃痕和翻滾的痕跡。
“聽見了嗎？”阿莫林忽然開口，聲音平靜。
C羅望向他。
“地獄的回聲。”阿莫林說，目光掃過寂靜而充滿敵意的看台，“他們在害怕。”
他轉過頭，看着C羅。
“從現在起，輪到他們害怕我們了。”
他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曼聯圍巾，用力系在脖子上，然後攙扶住C羅，一步一步，走向球員通道。
身後，是死寂的地獄。
身前，是一條用血與鐵鋪就的歸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