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訓練逐漸步入正軌。
每天五點起床,整理內務、早操、早飯、上午訓練、午飯、下午訓練、晚飯、政治學習、熄燈。規律的作息,高強度的訓練,讓新兵們迅速從老百姓向軍人轉變。
林銳的表現一直很穩定。內務全連第一,隊列動作標準,體能訓練中等偏上。他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成績,既保持在優秀行列,又不會太過突出。
但張彪顯然看出了什麼。
這天下午,全連進行三公裏跑測試。林銳跑在隊伍中段,用時十三分半,一個不錯的成績,但遠不是他的真實水平。
測試結束後,張彪把他叫到一邊。
“林銳,你最近怎麼回事?”
“報告班長,我很好。”
“很好?”張彪盯着他,“你的三公裏成績,比第一天測試時還慢了二十秒。別人都在進步,你在退步?”
林銳心裏一動。張彪果然在關注他,連這種細節都注意到了。
“可能……還沒適應訓練節奏。”他找了個借口。
張彪搖搖頭:“你不是沒適應,你是沒盡力。我看得出來,你跑步時的呼吸、節奏、擺臂,都像是個老手。但你一直在收着跑。”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爲什麼?怕表現太好,引人注意?”
林銳沉默了。張彪比他想象中敏銳得多。
“班長,我……”
“行了,不用解釋。”張彪擺擺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慮。但我告訴你,在部隊,有時候藏拙不是聰明,是愚蠢。”
他看着林銳:“上面已經在關注你了。高副旅長親自交代過,讓我重點培養你。你如果真想在這個體系裏發展,就別想着低調。”
林銳心裏一驚。高建國親自交代?
“班長,我不太明白……”
“你會明白的。”張彪拍拍他的肩膀,“從明天開始,拿出你的真實水平。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兩。”
晚上,林銳躺在床上,反復琢磨張彪的話。
“上面已經在關注你。”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如果只是普通新兵表現好,不至於讓一個少校副旅長親自過問。
除非……他的“異常”已經引起了注意。
“系統,能檢測到我周圍有沒有特殊監控嗎?”
“常規掃描中……未發現電子監控設備。但檢測到近期有三次針對宿主的生物信號追蹤記錄,追蹤源距離在五十至一百米範圍內。”
生物信號追蹤?那是特種部隊常用的技術,通過紅外、聲波等手段鎖定目標。
果然,他已經被盯上了。
林銳深吸一口氣。情況比他預想的復雜。一方面,他需要表現自己,爭取進入核心部隊的機會;另一方面,又不能表現得太“超常”,以免引起更深入的調查。
這個度很難把握。
第二天上午是戰術基礎訓練,低姿匍匐、高姿匍匐、滾進、躍進。訓練場是一片泥濘地,前幾天下過雨,地面又溼又滑。
“都給我聽好了!”張彪站在隊列前,“戰術動作的核心是什麼?快!低!狠!要像一條蛇,貼着地面,迅速接近敵人!”
他做了個示範,整個人幾乎貼在地上,手腳協調發力,幾秒鍾就沖出十幾米,身上卻沒沾多少泥。
“看到了嗎?現在,兩人一組,開始練習!”
新兵們兩人一組,輪流練習。林銳的搭檔是趙大鵬。小胖子看着泥濘的地面,臉都白了。
“銳哥,這……這怎麼下得去腳啊。”
“就當洗澡了。”林銳笑笑,“我先來,你看着。”
他趴在地上,調整姿勢。前世的記憶涌上來——熱帶雨林的沼澤地、西北戈壁的鹽鹼灘、雪原的冰水泥混合地……比這惡劣得多的環境他都爬過。
“開始!”
林銳像箭一樣射出去。身體緊貼地面,手肘和膝蓋交替發力,動作流暢得像條泥鰍。泥水濺起,但大部分都被身體擋開,只有臉上沾了些泥點。
二十米,十五秒。
張彪掐着秒表,眼睛亮了。
“好!都看到了嗎?這才是標準!林銳,再來一次!”
林銳又爬了一次。這次更快,十四秒。
整個排的新兵都看呆了。這種泥濘地,他們連正常走路都費勁,林銳卻能爬這麼快,還這麼幹淨。
“你是怎麼做到的?”訓練間隙,趙大鵬崇拜地問。
“重心要低,發力要短促。”林銳一邊擦臉一邊解釋,“還有,身體要放鬆,太緊張反而使不上勁。”
“可我一趴下就渾身僵硬……”
“多練練就好了。”
正說着,連部的通訊員跑過來:“林銳,指導員讓你去一趟連部。”
連部在營區最裏面的一棟小樓。林銳敲門進去,指導員正在看文件,旁邊還坐着一個人——高建國。
“報告!新兵一連三排九班林銳,奉命來到!”
高建國抬起頭,打量着他。林銳還穿着作訓服,上面沾着泥點,臉上也沒擦幹淨,但站得筆直,眼神平靜。
“坐。”指導員指指椅子。
林銳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標準的軍人坐姿。
“林銳,來部隊一周了,感覺怎麼樣?”高建國問。
“報告首長,感覺很好。訓練充實,班長負責,戰友團結。”
“套話。”高建國笑了,“我問你真實感受。”
林銳想了想:“累,但值得。每天都在進步,這種感覺很好。”
高建國點點頭:“我看了你的訓練記錄。內務全連第一,隊列優秀,體能中上,戰術動作……今天這個低姿匍匐,全連最快。”
他頓了頓:“但你的三公裏成績,比剛來時還差。爲什麼?”
果然問到這個了。林銳大腦飛速運轉:“報告首長,可能是訓練強度調整期,身體還沒完全適應。”
“是嗎?”高建國盯着他,“可我看你今天的戰術動作,一點都不像‘沒適應’的樣子。”
林銳沉默。
“林銳,我跟你直說吧。”高建國身體前傾,“我看中你了。不是因爲你的成績,而是因爲你身上有種東西——一種不該在新兵身上出現的東西。”
“什麼東西?”
“老兵的氣質。”高建國說,“你站軍姿的眼神,訓練時的專注,遇到困難時的沉穩,都像個經歷過實戰的老兵。可你才18歲,高中剛畢業。”
房間裏安靜下來。指導員也停下筆,看着林銳。
林銳手心微微出汗。這是他最擔心的情況——被看出“異常”。
“我……入伍前做過一些準備。”他斟酌着說,“看了很多軍事資料,也進行過一些自我訓練。”
“自我訓練能練出這種氣質?”高建國顯然不信,“林銳,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不追問你的過去。但我需要知道,你對部隊,對國家,是什麼態度。”
這個問題很重。林銳坐直身體,一字一句地說:
“報告首長,我志願參軍,就是爲了報效國家。無論過去如何,現在我就是81集團軍的一個兵。部隊讓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高建國看了他很久,然後點點頭:“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他站起身:“下周開始,全營會組織一次摸底考核。成績優秀的,有機會進入‘尖刀班’,接受更專業的訓練。”
“尖刀班?”
“你可以理解爲新兵中的特種部隊。”高建國說,“我會關注你的表現。別讓我失望。”
從連部出來,林銳長舒一口氣。剛才的談話,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涌動。高建國明顯在試探他,但也給了他機會。
“尖刀班”……這應該就是前世“影子選拔”的變種。如果能進去,就能接觸到更核心的訓練,離目標更近一步。
但這也意味着,他必須拿出真正的實力了。
晚上訓練結束後,林銳沒有馬上回營房,而是去了器械場。他需要測試一下自己現在的真實水平。
單杠前,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做引體向上。
一個、兩個、三個……這次他沒有保留。手臂肌肉賁張,背部發力,動作標準而有力。
三十個、三十五個、四十個……
做到第四十五個時,他終於力竭鬆手。這個成績,已經達到特種部隊的選拔標準了。
接着是俯臥撐。兩分鍾,一百二十個。
最後是三公裏跑。操場上已經沒人,他一個人奔跑。月光灑在跑道上,腳步有節奏地落下。
十一分四十秒。
停下的瞬間,他大口喘氣,汗水浸透衣服。但心裏有數了——以現在的身體素質,加上前世的技巧和經驗,在新兵中拿第一不成問題。
“宿主基礎體能測試完成。”系統音響起,“綜合戰力評估更新:18(+3)。檢測到宿主身體潛能正在激活,建議配合系統藥劑進行強化訓練。”
林銳從懷裏掏出那支基礎體能強化藥劑。藍色的液體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是時候用了。
他回到營房,等所有人都睡熟後,悄悄喝下藥劑。一股暖流從胃部擴散到全身,肌肉微微發脹,但並不難受。
“藥劑生效中。建議立即開始訓練,效果最佳。”
林銳輕手輕腳地出了營房,來到器械場。夜深人靜,只有哨兵在遠處巡邏。
他開始訓練。俯臥撐、深蹲、仰臥起坐、折返跑……每一個動作都做到力竭。藥劑的效果很明顯,他能感覺到力量在源源不斷地涌出,疲憊感來得比平時慢得多。
兩個小時後,他渾身溼透,但精神亢奮。戰力評估又漲了2點,達到20。
“差不多了。”他停下,準備回去。
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什麼。
很輕的聲音,從訓練場旁邊的樹林裏傳來。像是……有人在說話。
林銳屏住呼吸,悄悄靠近。樹林邊緣,月光被樹冠遮擋,一片昏暗。但他還是看到了兩個人影。
一個是張彪。另一個,穿着迷彩服,臉上塗着油彩,看不清面容,但從身形看,是個精悍的漢子。
“……他的表現你怎麼看?”陌生人在問。
“絕對有問題。”張彪的聲音很低,“但問題不在於他會不會,而在於他爲什麼這麼會。一個18歲的高中生,沒經過任何專業訓練,戰術動作比我帶了三年的老兵還標準。”
“你懷疑他是‘那邊’的人?”
“不好說。他的背景很幹淨,查不出任何問題。但就是太幹淨了。”
陌生人沉默了一會兒:“高副旅長什麼意思?”
“副旅長說先觀察。如果是好苗子,就培養;如果真是‘那邊’的……你知道該怎麼做。”
“明白。”
兩人又說了幾句,然後分頭離開。張彪往營房方向走,陌生人則消失在樹林深處。
林銳躲在陰影裏,心跳如鼓。
“那邊”指的是什麼?境外勢力?還是其他什麼組織?
還有張彪最後那句話——“你知道該怎麼做”。怎麼做?清除?控制?
他感覺到,自己正陷入一個越來越復雜的局面。不只是訓練和選拔,還有暗中的觀察、試探,甚至……敵意。
回到營房,林銳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藥劑的效果還在持續,身體充滿力量,但心裏卻沉甸甸的。前世的軍旅生涯雖然艱苦,但至少目標明確——訓練、作戰、完成任務。
而現在,他不僅要面對訓練,還要應對暗中的目光,還要小心不暴露自己的秘密。
這條路,比他想象中更難走。
但他沒有退路。
窗外,月亮漸漸西沉。營區裏一片寂靜,但林銳知道,這寂靜之下,暗流正在涌動。
而在離營區五公裏外的一座山頭上,那個塗着油彩的陌生人正用夜視望遠鏡觀察着新兵連的營房。他身邊還有兩個人,都穿着同樣的僞裝。
“目標返回營房,未發現異常。”他對着耳機說。
耳機裏傳來回應:“繼續監控。上級指示,在摸底考核前,不要打草驚蛇。”
“明白。”
放下望遠鏡,他看向身邊的同伴:“你們覺得,他真是‘那邊’的人嗎?”
一個同伴搖頭:“不像。‘那邊’派來的人,不會這麼高調。”
“那他的本事哪來的?”
“天才吧。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人,天生就是當兵的料。”
“天才……”陌生人喃喃自語,“如果真是天才,那就更不能放過了。”
月光下,三個黑影像石頭一樣蹲在山頭,一動不動。而他們監視的目標,此刻正在營房裏,做着關於槍聲和硝煙的夢。
夢裏,林銳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你逃不掉的。這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