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暴雨,不知何時已經傾盆而下。
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石階上,濺起冰冷的水花。
沒有傘,也不需要。
宋今禾毫不猶豫地踏進那片滂沱的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間劈頭蓋臉地澆下,水珠順着額角、睫毛不斷滾落。
她脫下這雙累贅卻又價值不菲的高跟鞋,赤腳踩在冰冷刺骨的石階上。
頂着狂風暴雨,一步一步,將身後那燈火通明的牢籠,徹底拋入無邊的雨夜之中。
車子在空曠的街道上飛馳,車輪碾過積水,激起譁啦啦的水牆。
回到那棟名爲“家”卻又空曠冰冷的別墅時,宋今禾早已渾身溼透。
書房角落,一個不起眼的28寸銀色登機箱靜靜立着。
幾件必要的換洗衣物,貼身證件,幾張不記名的銀行卡。
裏面是這半年多來,宋今禾利用僅剩的人脈和最後一點從宋家廢墟裏摳出來的、沈南風不屑一顧的散碎資金,一點點挪移積攢下的所有。
還有那個小小的、鎖着的檀木盒,裏面裝着調查員寄來的、關於港城霍家的所有資料,以及那份決定了命運的捐獻記錄副本。
最後,宋今禾從書桌最底層的抽屜深處,取出了那份用透明文件袋仔細裝好的文件。
三年前,宋沈兩家聯姻的“合作協議”,白紙黑字,條款清晰,唯獨沒有民政局的鋼印。
它更像一份商業合同,規定了雙方權益、合作期限三年,以及最重要的那一條——合約到期自動解除,雙方互不糾纏。
冰冷的指尖撫過文件袋光滑的表面,上面的“宋今禾”和“沈南風”籤名並列在一起,此刻看來無比諷刺。
合作?
互利?
想來,從一開始沈家便是看上自己無父無母,了無依靠,又用這只眼角膜來死死幫主自己,心甘情願呆在沈南風的身邊。
呵!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宋今禾將它扔進行李箱,拉上拉鏈,發出清晰的“刺啦”聲,如同斬斷最後一絲牽連。
次日一早,宋今禾拖着行李箱,走出了這個囚禁了三年的華麗牢籠,沒有回頭。
一整晚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狂暴。
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車頂和擋風玻璃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宋今禾緊握着方向盤,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車燈撕裂的雨幕。
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撞擊,不是因爲離開的恐懼,而是一種近乎沸騰的、壓抑了太久終於破土而出的決絕。
突然,一輛黑色的跑車如同失控的野獸,在暴雨中瘋狂地加速,蠻橫地沖了上來,幾次驚險地試圖別停!
是沈南風!
他終究還是反應過來了。
是不甘?
是憤怒?
還是發現自己這個“棄子”竟敢真的掙脫他掌控的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