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賀洲,靈山聖境。
祥雲繚繞,佛光普照。
八寶功德池中金蓮盛開,梵音禪唱之聲不絕於耳。
太白金星一身風塵仆仆,站在大雷音寺前的白玉廣場上,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踏足此地了。
自封神之後,道消魔長,佛門大興已是天道定數。
他這個道門出身的天庭信使,來到這滿天神佛的靈山,總感覺有些格格不入。
尤其是這一次,他帶來的還是一個讓佛門也感到棘手的壞消息。
“天庭使者,太白金星,奉玉帝金旨,求見我佛如來。”
知客僧高聲唱喏。
不多時,一位面容慈善、手持淨瓶楊柳的白衣大士從寺內緩步走出。
正是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
“金星遠來辛苦。”觀音菩薩雙手合十,微微一禮,“佛祖正在蓮台講法,不便相見。特命我在此恭候金星。陛下金旨,交予我便可。”
太白金星見狀,心中了然。
看來佛祖這是不想親自沾染這份因果。
也好。
與這位以智慧聞名的觀音菩薩打交道,總比直接面對那位深不可測的佛祖要輕鬆一些。
他將玉帝的金旨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觀音菩薩接過金旨,神念一掃,便已知曉了其中內容。
她那雙悲憫衆生的眼眸中,第一次閃過了一絲微不可見的訝異之色。
“終南山……石猴……神秘道人……”
她口中喃喃自語。
良久,她才抬起頭看向太白金星,緩緩問道:“此事,顯聖真君如何說?”
太白金星苦笑一聲,將楊戩那日在凌霄寶殿上的匯報一五一十地又復述了一遍。
當聽到楊戩被那石猴一棍劃破仙甲之時,即便是觀音菩薩,那悲憫的眼眸也不由得微微一縮。
而當聽到楊戩最後以天眼回望看到的那一幕——
“將一條規則星河塞入灶膛,只爲燒一鍋粥……”
觀音菩薩徹底沉默了。
她手中的淨瓶都仿佛微微晃動了一下。
她身後的佛光也似乎黯淡了一瞬。
太白金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中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看來此事果然非同小可。
連這位大慈大悲的觀音大士都感到了棘手。
“金星此行辛苦了。”
許久之後,觀音菩薩才再次開口,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
“此事我已知曉。還請金星回復陛下。便說此事關乎佛門因果,我靈山定會妥善處置。”
“多謝菩薩。”太白金星躬身一禮,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差事算是辦完了。
他正準備告辭。
觀音菩薩卻又叫住了他。
“金星,且慢。”
她的目光望向東方那終南山的方向,眼神變得有些深邃。
“我尚有一事不明。”
“那道人所傳之道,顯聖真君可曾提及,其根腳爲何?”
太白金星想了想,回答道:“真君曾言,那石猴所用之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似道法,不似佛法,更不似魔法。其核心似乎在於一個理字。”
“理?”觀音菩薩的眉頭微微蹙起。
“是。”太白金星努力回憶着楊戩當時的話,“一種探究萬物根本,解析天地規矩的道理。”
“真君將其稱之爲……格物致知之道。”
“格物致知……”
觀音菩薩將這四個字在口中反復咀嚼。
她的眼中那抹訝異之色更濃了。
這聽起來倒有幾分上古之時那百家爭鳴的意味。
只是那些道統不是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了嗎?
難道是哪位上古聖賢轉世歸來了?
她想不明白。
“多謝金星解惑。”觀音菩薩再次合十一禮,“金星慢走,不送。”
太白金星如蒙大赦,連忙告辭,化作一道流光向天庭飛去。
待他走後。
觀音菩薩依舊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她的身後一位金身羅漢悄然現身。
“菩薩,此事……”
“此事不簡單。”觀音菩薩緩緩說道,“那終南山道人是個變數。一個連我也看不透的變數。”
“那,我等該當如何?是否要請佛祖法旨?”
“不必。”觀音菩薩搖了搖頭,“佛祖自有佛祖的考量。此事既然交到了我的手上,我便要去會上一會。”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智慧的光芒。
“他不是喜歡講道理嗎?”
“那我便去與他好好地講一講,這世間最大的道理。”
“傳我法旨。”
“命我座下弟子惠岸行者,即刻前往東土大唐。”
“去尋那金山寺的和尚玄奘。”
“告訴他……”
“取經之路,可以提前開啓了。”
……
與此同時。
終南山,後山。
“轟——!”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從那座小山般的煤堆之中轟然炸響!
一股恐怖的熱浪席卷而出,將周圍的地面都烤得一片焦黑!
孫悟空的身影有些狼狽地從煙塵中跳了出來,臉上被熏得漆黑,只有兩只眼睛還在閃閃發光。
他的面前,那座煤山只塌陷了一個小角。
失敗了。
他又一次失敗了。
這一個月來,他每日都在嚐試着去點燃那座煤山。
他已經能夠輕易地將一塊煤石分解爲最原始的元。
也能夠勉強地去撞碎那最根本的核。
但他卻始終無法完成那最後一步。
那名爲鏈式反應的恐怖連鎖。
他每次撞碎一個核所釋放出的力,都會在瞬間逸散於天地之間,根本無法去引爆下一個核。
就好像無數的火星被扔進了潮溼的柴堆裏,只能激起一點微弱的青煙,卻永遠無法燃起熊熊大火。
“到底,是哪裏不對?”
孫悟空坐在地上,撓着頭,百思不得其解。
他感覺自己似乎又遇到了一堵看不見的牆。
就在這時。
一個平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悟空。”
孫悟空回頭,只見師父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株桃樹之下。
“師父。”他連忙起身,臉上有些羞愧。
“還在爲如何點燃那堆柴而煩惱?”李青雲問道。
“是。”孫悟空老實地點點頭,“弟子不明白,爲何那核中之力總是會自己跑掉,抓也抓不住。”
李青雲聞言,輕笑一聲。
“我問你,一根蠟燭,放在空曠的山頂,和放在一個三面擋風的石洞裏,哪個更容易被點燃?”
孫悟空一愣,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石洞裏。”
“爲何?”
“因爲……因爲風吹不着它。”
“然也。”
李青雲點點頭。
“你想要點燃那堆柴也是同理。”
“你只想着如何去撞,卻忘了要先爲你的火造一個不漏風的爐子。”
“一個能將那核中之力牢牢鎖在裏面,不讓它有絲毫逸散的爐子。”
不漏風的……爐子?
孫悟空的眼中再次亮起了明悟的光。
他好像又抓住了什麼。
他看着師父,急切地問道:“師父,那這爐子又該如何去造?”
李青雲卻是搖了搖頭。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便不是我能教你的了。”
“因爲這爐子不在外界,而在你的心裏。”
“何時你的心能靜如止水,不起一絲波瀾。你的神能堅如磐石,不被外物所動。”
“你的爐子便算造好了。”
“這,是我這一脈真正的修行之始。”
“名爲……”
“心猿歸正,意馬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