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在京城的老宅作爲中式大家,裝修古典風雅,瓦庭水榭,青山流台,廊庭假山,牆體鐫刻精致雲紋,地面材質光滑細膩。
來來往往的所有人,鞋底都是幹淨的。
沈冰瓷今天起的有些晚,迷迷糊糊地揉眼睛,長腿踩着拖鞋到客廳冰箱找吃的,沈津白坐在沙發上看平板,抽空瞥了她一眼。
她一身白色絲綢定制的睡衣,質感流着奶白的光,襯得她膚色更涼,即便是早上沒化妝,美的也是璀璨奪目,毫無瑕疵。
唯一的不足是她的一側肩膀衣領拉了下去,估計是晚上睡覺不老實,一大片胸前的鎖骨和皮膚露了出來。
沈津白收回了眼神,“等會兒爸媽到,你穿好衣服。”
老套的說辭,沈冰瓷灌了口冰水,撫頭發時動作有些嫵媚,實際上她素顏時長相更是乖巧,低頭看了眼已經的衣服,不就是兩顆扣子沒扣住。
“大夏天的,我熱嘛。”沈冰瓷拉開椅子撒嬌。
沈津白微扯唇角,側臉清玉,“你已經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在異性面前要多注意。”
沈冰瓷撇了撇嘴,塞面包進嘴裏,一側腮幫子鼓鼓的,“大哥,我還沒嫁出去呢,你就天天跟我提他。”
就這麼想她嫁出去嗎?
聽出來了她的意思,沈津白索性放下了平板,坐在她對面,替她倒了杯橙汁,氣平心和,“聽你這意思,你不滿意謝御禮?”
本以爲前幾天的會面,會令沈冰瓷對謝御禮改觀。
畢竟謝御禮各方面尺度都拿捏的很到位,把誰都照顧的很舒服,除了有些沉默寡言之外,其他沒什麼可挑的。
沒想到大哥問這麼直接,沈冰瓷抿了下唇,低垂着眼,“我一定要滿意他嗎?”
不知道在跟誰較勁,反正心底悶悶的,有種不喜歡的感覺。
“或者說,就算我不滿意,我就能不嫁給他嗎?”沈冰瓷直直盯着大哥的臉,問的很直接。
沈津白眼睛微眯,似乎憂心不明白,“他長的是你喜歡的類型,不是嗎?”
妹妹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面長大,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好奇什麼,他一清二楚。
謝御禮這張臉,按理來說沈冰瓷絕對會滿意,因爲完完全全就是按照她的審美長的,像是爲她量身定做的老公。
她愛美愛追星,愛漂亮,更愛漂亮的人,謝御禮這樣的人,她有什麼不滿意的呢,這一點他確實不明白。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沈冰瓷梗了一瞬,臉蛋漸漸染上紅暈,“話是這麼說沒錯,他長的確實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沈津白打斷了她,神色嚴肅了幾分,“中午爸媽就會回來,估計是要跟你討論一下沈謝兩家的婚事。”
“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從小到大,我們什麼都依着你,寵着你,你說一我們不會說而,但聯姻這件事不會改變,無論你是否喜歡他。”
就算不喜歡他,每天看着這樣一張臉,也是賞心悅目的。
“最近爸媽心情不好,有些事情不方便跟你說,而且他們的病也有了冒頭的趨勢,在這個節骨眼上,你不要給她們找不快。”
這是來自大哥的忠告,他鮮少對她這麼嚴肅。
沈冰瓷好像感知到了有不對勁的地方,但又說不出來,只是下意識問道,“爸媽生病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沈津白緩緩喝了口咖啡,望了眼牆壁上掛的月季花,神色有些冷漠,“本來他們不打算告訴你,你先假裝不知道吧。”
爸媽生病卻不給她說,這簡直出乎她的意料。
她愛她的爸爸媽媽,從小到大也正如大哥說的這樣一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未曾嚐過愛而不得的滋味,想要就會得到,甚至都嫌少聽到一個“不”字。
她確實不應該忤逆自己的父母,忤逆自己的家庭,既然嫁給謝御禮是家族必需,她好像也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和權力。
身爲沈家人,這本來就是她應該做的。
她不能再任性了。
遑論大哥都如此說了。
再者,其實她並不討厭謝御禮,但要說喜歡的話,好像也沒沒有。
畢竟她和謝御禮才見過一面,她就算再愛他這張臉,也不至於一見鍾情。
更何況她見多了圈子裏的人面禽獸,對於一些皮囊怪物,下意識地抵觸。
她怕謝御禮是那種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
更何況他一手遮天慣了,身份比她還尊貴,恐怕從小受到的寵愛只會比她多。
他威名遠揚,赫赫有名,是衆人口中的港區通天神,而她相比,實在太過平庸。
只不過有一個大小姐的名聲罷了。
她是京城芭蕾劇院的首席,不摻和家中的生意,對那些都一竅不通,簡直和無所不能的謝御禮是兩個極端。
恐怕她和謝御禮也不會有共同話題。
沈冰瓷垂了垂眼睫,心底其實不斷會回想起謝御禮見到自己的眼神。
那樣的淡定,冷漠,平靜,心無波瀾。
他肯定是不喜歡她的。
她總感覺要嫁給這樣的人,讓她感到很難爲情。
可如果你叫她嫁給一個很喜歡她的人,她恐怕也覺得難爲情。
........想來想去,好像她還是在疑惑,爲什麼謝御禮看到自己會是這樣的平靜?
他如一片清泉,清澈見底,反映世間一切美麗與喜好,她恰巧路過,照了照泉面的鏡子,卻發現自己根本不在那上面。
謝御禮的眼裏沒有她。
怎麼能沒有她?
她不美嗎?不好看嗎?多少人見到她都臉紅的不像話。
誰像他那樣無動於衷?
沈冰瓷咬着吸管,有些咬的重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眉頭蹙起來,像是在思考什麼棘手的事情。
“你怎麼表情不太好?”沈津白望着她。
沈冰瓷回過神來,啊了一聲,隨口說了句沒什麼。
剛好,管家笑臉吟吟地進來了,手中端着一個珍珠白的金貴盒子,雕紋古典精美,鐫刻龍鳳呈祥。
“大少爺,三小姐,有人給三小姐送禮。”
沈津白微挑側眉,這東西看上去價值不菲,還直接送往沈宅,“誰送的?”
管家彎着眼睛,“是三小姐的未婚夫,謝御禮先生的助理親自送到,說是一定請沈小姐收下。”
沈冰瓷站了起來,打開一看,盒子裏躺了兩只翡翠手鐲,翠綠玉韻,香雪凝白,璀璨悠悠,躺在盒子裏像在瑩瑩發光。
她唇瓣微張,瞳孔睜大,難以置信。
“他怎麼會給我送禮?”
管家嘴角開的很大,也替她開心,“三小姐,這手鐲真真是漂亮啊,都很襯您的膚色。”
沈冰瓷喜歡漂亮無用的東西,這一點她承認,她用的就是繁瑣、昂貴、獨一無二,要獨樹一熾,更要美豔動人。
這個鐲子真的完美踩中了她的審美點。
“有嗎,還好吧。”沈冰瓷彎着眼睛,輕輕摸了摸這材質,冰冰涼涼,舒人的很。
沈津白眼睛尖,微眯起來,勾起一抹笑容,有些欣慰的意思,“紫羅蘭玻璃種翡翠,價值6億起步,想不到這玩意他都能給你弄來,看樣子對你很滿意。”
聽到這句很滿意,沈冰瓷顴骨微紅,心莫名跳了跳,“沒有吧,可能他只是有送禮的習慣。”
比如,是個女人,就送個珠寶,是個男人,就送輛賽車,因人而異罷了。
沈津白讓管家將這手鐲收了起來,兩人回到沙發處,“你以爲謝御禮的禮誰都有資格收?”
謝御禮不輕易送禮,送的對象皆嚴挑細選,要麼身份勳貴不已,要麼情分高深濃厚,要麼,就跟她一樣,與他關系密切。
“這代表謝御禮已經認可了你,自然不會有反對這門婚事的心思,其實很正常,沒有人會對我的妹妹不滿意。”
沈冰瓷唇角不自覺彎了彎,很快消失,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大哥,你說,我是不是也要給他回禮?”
“這是自然。”沈津白看到她,有些開竅的意思了,“這些你隨意,我不會幹涉。”
只是處於禮節而已,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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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沈景謙回家,沈冰瓷的媽媽藍時夕也回來了,一家人都在這裏,只有二弟還在國外,一時回不來。
沈景謙坐在主位之上,屋裏飄蕩飄渺熏香,他雖已至中年,卻依舊豐神俊朗,英俊難掩,“朝朝,前幾天見到謝御禮了吧。”
朝朝是沈冰瓷的小名,她乖巧地點了點頭,“見到了的。”
沈景謙滿意頷首,“正好,之前我事情忙,沒時間,現在我們正好來說一下和謝家聯姻的事情。”
“朝朝,我們知道你從小嬌生慣養,也知道你一向眼光高,不過謝御禮我們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這是幾年前就開始了的,我們兩家不光祖上有交情,今後也將喜結連理,共同進退,這一點,希望你能夠理解。”
“御禮那孩子,長相、身家、能力,都沒得挑,最是配得上你,是個頂頂好的未婚夫。”
沈景謙一想到這裏,心情也愉快了不少,“你對他什麼感覺?”
沈冰瓷在父母面前就老老實實的,平常還好,可以撒嬌打滾。
可現在,這件事明擺着就是她不能反抗的,所以她說話總要考慮很多,看上去有些憂慮。
藍時夕是個長相溫柔的,“朝朝,怎麼了,不好意思說嗎?這都是家裏人啊,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沈津白大概能明白她的猶豫,狀若無意地提醒道,“上午收到了謝御禮的禮物,高興的臉都紅了,現在說個話都不行?”
沈冰瓷慢慢抬頭,抿了下唇,“他看起來很好。”
這是真的,謝御禮好像真的挑不出來錯,所以她的猶豫又好像襯得她不識抬舉。
明明跟他也不熟.......
至於禮物,自然是送給爸媽看的。
“那很好,”沈景謙放下茶杯,沉思了一會兒,“你的婚事不着急,你也不用擔心立馬嫁過去,就算嫁過去了也可以隨時回家。”
“婚事慢慢來,這段時間你們好好相處相處,了解了解對方,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看似商量,實則一錘定音。
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藍時夕只當她是害羞,摟着她的肩膀,“過段時間是謝家三小姐的的生日宴,她跟你差不多大,你們到時候可以聊聊天啊。”
其實是想讓她跟謝三小姐聊謝御禮吧。
沈冰瓷擠出一個微笑,“好的媽媽,我會備一份厚禮的。”
—
謝御禮回家後休息了一天,剩餘時間大部分在公司,忙的腳沾不了地,坐在椅子上,老累了文件就靠回去,閉目養神。
門被打開,傳來父親的聲音。
“御禮,還在忙啊。”謝沉橋一身藏藍色西服,戴的金絲眼鏡,儒雅俊氣。
謝御禮睜眼起身,整理一下衣服領口,“父親,您怎麼來了。”
謝沉橋擺擺手,坐在了沙發上,“說了不要這麼忙,會把身體熬垮的。”
謝御禮淡笑着,提起茶壺倒水,這裏是幾百層最頂樓,能夠俯瞰世界一切繁金浮華。
窗外光影灑進來,金色浮發,手臂袖口彎起來,倒茶的動作清雋儒雅。
“沒多大事,垮了就垮了。”
謝沉橋噓他一眼,“這叫什麼話,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身體能隨便垮?”
他應該替妻子遮風擋雨,庇護港灣的,如何自己先垮。
神色微妙地沉了沉,謝御禮將茶推過去,不動聲色,謝沉橋喝了一口,確實不錯。
他這最優秀的兒子從小就喜歡茶道,那些刺激性的汽水飲料他倒是一點沒沾過,總是一身的茶香氣。
謝御禮就像茶葉一般,清冽,苦澀,甘甜,完美融合在同一個人身上,幹燥亦可飽滿,親自浸泡時間越長,越是高雅多甘。
“前幾天見到沈三小姐了吧。”
謝沉橋眼睛微彎,“你感覺怎麼樣?我之前就一直知道她,是個漂亮乖巧的孩子,嘴甜,很會討人喜歡。”
漂亮乖巧,他承認,她甚至有些過於乖巧了。
在珍珠蚌裏長大的公主,在外面透一下氣都是驚動,所以她不敢看他。
亦或者不喜歡看。
嘴甜,會討人喜歡,恕他難以恭維。
她在他面前是個啞巴。
明明她聲音很甜,甜的有些發膩了,他聽到後,耳朵總是發癢。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怎麼能那麼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