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希推開門，兩個人一起往電梯間走，明希回答男人的問題：“不然呢？你以爲我想回來？”
宋嶼安瞥她一眼。
“你不然還是像以前那樣繼續裝着吧。”他用卡解鎖電梯，說。
兩人一前一後走近電梯，明希看他一眼，“不要，又沒薪水。”
宋嶼安：“……”
他真的被氣笑了，“你滿腦子都是錢嗎？”
明希說：“不行嗎？”
宋嶼安仔細打量過她，又別開臉，“宋太太這麼窮酸？”
明希：“托宋先生的福。”
宋嶼安：“……”
這樣的明希對他來說很陌生。
不像從前，以前他確實欣賞她，但僅限於欣賞她的努力和天賦，更多時候，他覺得她死氣沉沉沒有活力，像個被設置了程序的機器人。
所以……怎麼說呢？
此時的明希，讓他感覺有點新鮮。
明希借着鏡面一樣的電梯壁悄悄地看身邊的男人。
真奇怪，她嗆他好幾句，他居然沒有接着懟回來。
他說她演，說她裝，起初她聽到會難受，但現在逐漸也免疫了。
她都懶得同他解釋，她在宋家一直謹小慎微地過活是因爲寄人籬下，小時候怕被人趕出去，長大之後形成了習慣，所以在面對宋振東和徐玫時，她總會無意識地順從。
其實原本她對他也是這樣，又因爲喜歡他，更加卑微。
只是，他以前一直不會使喚她做什麼，同她說話也不會疾言厲色，仿佛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而現在，他對她態度不像從前那麼溫和，她卻看開了一些事。
她欠着宋家的，她會以她的方式還債，但她覺得，她並不欠他什麼，只是他自己將她當做假想敵罷了。
所以在他面前，現在她並不想再壓抑自己。
電梯門開，兩人進入客廳。
徐玫已經在沙發上等了一陣了，見兩個人一起上來，不由得一愣。
剛剛她掛了明希的電話又打給宋嶼安，宋嶼安昨晚宿醉，在楊釗家裏睡的，可現在他卻和明希一起上來了，她很快就想到：“你們是在樓下遇見的？”
宋嶼安“嗯”了一聲，走過去在沙發另一頭坐下，“媽，你過來有事？”
明希沒坐，她好像在徐玫跟前像學生一樣站習慣了，隔着茶幾站在那裏沒動。
徐玫看一眼宋嶼安，視線又回到明希臉上，“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明希心裏一緊，迅速頭腦風暴，試圖找個理由解釋她搬出去這件事。
然而宋嶼安快於她，“沒事，就是吵了一架，明希就拎着行李箱跑出去了。”
明希難以置信地看向宋嶼安。
他沒看她，而是看着徐玫，“夫妻倆吵架又不新鮮，你和我爸不也經常吵，我小時候你還要回娘家呢……”
徐玫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打斷他，“閉嘴，別跟我打馬虎眼，就她這樣子，怎麼可能和你吵得起來？”
宋嶼安看向明希，果然，到了徐玫跟前，她看起來非常的低眉順眼，確實不像是有脾氣的樣子。
兩人對視，宋嶼安只覺得她又演上了，哂笑了聲，視線雖然還在明希臉上，話卻是對徐玫說的：“那難不成，你是覺得我會欺負她？”
徐玫：“那不是明擺着的嗎？你剛回來就把人趕出去了是不是？”
宋嶼安：“……”
這好像也不能否認……
明希這時插話：“媽，其實……我搬出去也好，宋嶼安不太能適應，我也是一個人住慣了。”
徐玫看着她直皺眉頭，“你們是夫妻……你讓我這個當媽的怎麼說，不適應就要學着適應，以前習慣一個人現在就要習慣兩個人，不然婚姻是什麼？”
宋嶼安本來是有些頭疼的，但瞥見明希低着頭裝孫子的樣，心情莫名鬆快了些。
這女人明顯不願意和他住一起，她肯定更頭疼。
不是愛裝嗎？那就繼續裝着吧，他倒要看看她今天怎麼收場。
徐玫目光投向宋嶼安，“我知道這樁婚事你不樂意，但事已至此，你身上還有責任，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你應該盡快進宋氏，明希手裏也有一些項目算是她代你管理的，這時候你們應該同心協力，免得你二叔那邊鑽空子。”
宋嶼安原本勾起的唇角慢慢落了回去。
“還有就是，聽醫生的意思，你奶奶都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無論怎麼說，明希也是她看中的孫媳婦，她時日都不長了，你們就不要再折騰了，盡可能好好相處……”徐玫嘆口氣，“也不是非要你們一直都捆綁在一起，但最起碼不能讓你奶奶再因爲你們的事情病情惡化，所以……接下來至少半年時間裏，嶼安你……”
她又頓了頓，看一眼明希，“應該說，你們都給彼此一個機會吧，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明希你也暫時不要計較過去那些事了，就當是爲了老太太，你們試試，如果到最後結果還是不好，你們要是都想離婚，那我也不會攔着。”
明希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地攥了起來。
徐玫讓她不要計較過去，說的很輕鬆。
也對……徐玫是這樣的，作爲豪門富太，徐玫一直不太瞧得起她，仿佛覺得她是什麼下等人，她的痛苦和遭遇都不值一提。
所以當初徐玫才能輕易地將她推出去。
明希低下頭，目光落在木地板的紋理上，沉默下來。
她一直不說話，倒是宋嶼安先打破沉默開了口：“媽，我知道了。”
徐玫盯着宋嶼安，“你知道什麼了，你和那個陸婉白斷幹淨了嗎？”
宋嶼安不耐煩地蹙眉，“你以前都叫人家婉白，現在人家爸爸出事了，變成了‘那個陸婉白’？”
他就是受不了父母這點，其實也不只是他父母，周圍所有人似乎都這樣，變臉如同翻書，一旦對方沒有利用價值，就恨不得避而遠之。
毫無義氣可言，然而這卻被認爲是明智之舉，多麼荒誕。
徐玫臉色有些難看，“嶼安，我知道你這人很理想主義，但這是現實世界，你不能不管別人死活，當初你追着陸婉白去了國外，你知不知道江城多少人嚼舌根？我跟你爸，還有明希，都在承受這些，那時甚至還有人在互聯網上質疑宋氏的發家史，說宋家是不是也幹過行賄的事……你要維護你心中始終如一的愛情，但我們呢，就活該遭受這些嗎？”
宋嶼安別開了臉。
“我一直管不住你，”徐玫扭頭，也不看他，“但這次，你奶奶被你氣到進重症監護室，你看到了，要不是搶救及時，你就見不到你奶奶了，你還覺得你可以那麼自私下去，只考慮你自己嗎？”
氣氛一時凝滯，良久，宋嶼安閉眼，妥協地開口：“我也說了我知道了，我沒打算和明希離婚，我還喊她搬回來，是她不樂意。”
徐玫聞言，擰眉睇向明希。
明希沒想到球又被宋嶼安踢到她這裏來，她咬唇，對上徐玫的視線。
徐玫：“明希，搬回來行嗎？老太太如今經不起折騰，你在宋氏的任務你也很清楚，你手裏的項目是爲嶼安看着的，你們夫妻倆得是一條心，至少目前不能散。”
明希只覺得一陣窒息。
仿佛回到從前，每一次，徐玫使喚她的時候，她最後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她攥緊拳，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