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息壤定江山
三日後,京郊碼頭。
秋風蕭瑟,濁浪拍岸。
蕭景站在龍舟船頭,玄色披風在江風中獵獵作響。身後是五百禁軍精銳,一隊沉默的工部官吏,還有三艘滿載藥材、糧食的貨船——這是他掏空半個內庫才湊出的家底。
徐猛率文武百官在岸邊送行,許多人臉上寫着憂慮。江州那是十死無生的爛攤子。
“陛下,不如多帶些修士……”徐猛低聲道。他身後,幾名金丹客卿垂手而立。
蕭景擺手。
目光掠過人群,落在遠處那艘正在起錨的官船上。玄誠子站在船頭,道袍飄飄,遠遠打了個稽首,笑容謙卑,眼神卻幽深如潭。
“國師先行一步,爲朕探路,足矣。”
龍舟破開渾濁江水,向南而行。
七日後,鄱陽府外,潰堤處。
眼前的景象,比奏折殘酷百倍。
汪洋澤國,屍骸浮沉。幸存者蜷縮在高地,像等待死亡的蟻群。疫病與腐爛的氣味彌漫空中。
玄誠子早已在一處高台設壇七日。香燭繚繞,符紙紛飛,他踏禹步、舞桃木劍,引得無數災民跪拜,口稱“老神仙”。
看到龍舟抵達,玄誠子眼中陰霾一閃,小跑迎來:“陛下!此地凶險,萬金之軀怎能親涉?治水之事,交給老臣……”
蕭景沒理他,徑直走到潰堤處。
決口寬百丈,江水如瀑布傾瀉,聲若雷鳴。堤壩殘骸在不斷剝落。
工部官員臉色發白:“陛下,水流太急,沙袋巨石瞬間沖走……除非仙家手段,移山填海……”
衆人目光飄向玄誠子。
玄誠子心中冷笑。移山填海?那是元嬰後期的大神通!他一個金丹,拼死也只能堵一時半刻。皇帝來了正好,在萬民面前露怯罷!
蕭景仿佛未聞。
他脫下龍袍外氅,摘下冠冕,只着一身玄色勁裝,一步步走下泥濘堤壩,走向狂暴決口。
“陛下不可!”徐猛與侍衛大驚。
玄誠子也愣住了。
蕭景走到決口邊緣,江水打溼靴子。他俯身,從腳下抓起一把最普通、混雜着沙石草根的泥土。
雙手捧起。
意識沉入最深,溝通冥冥中與大胤山河相連的氣運。
【是否發動‘大禹息壤法(殘卷)’?】
【警告:將燃燒國運,可能導致江州地脈紊亂,請確認。】
“確認。”
下一刻——
掌中平凡的泥土,驟然煥發出溫潤、厚重的玄黃光芒!
那光芒不刺眼,卻仿佛承載萬物初生之重。蕭景感到靈魂深處有什麼東西被點燃、抽離——是大胤的國運,在化爲薪柴。
他攤開手,玄黃光雨灑入奔騰江水。
奇跡發生了。那黃光中,似乎有無數先民虛影在勞作,喊着號子,推山填海。
江底的泥沙、碎石仿佛被賦予生命,瘋狂向光雨處匯聚!巨石自動壘砌,草根自動編織,一道泛着淡淡黃光的堤壩,如巨龍脊梁,自江心隆隆升起!
沒有咒語轟鳴,沒有法術光華。只有泥土生長、洪水退卻的磅礴之音。
而蕭景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去。鬢角處,幾縷黑發悄然染上霜色。
岸上死寂。
所有人張大嘴,看着這超越理解的一幕。
玄誠子手中桃木劍“當啷”落地,面色慘白如紙。他比凡人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不是靈力,是直接調用大地本源的力量!是傳說中的……造化之功!
“神跡……這是神跡啊!!!”
災民中爆發出哭喊。無數人沖下高地,跪倒在重新露出的泥濘土地上,向着蕭景瘋狂叩首。
“皇上萬歲!”
聲浪震天。
蕭景站在原地,微微喘息。
腦海中提示音急促:
【大禹息壤法施展成功!封堵鄱陽府主決口!】
【拯救災民估算:四十三萬。】
【獲得功德:+8600點(基於拯救生命數量及難度)。】
【警告:國運過度消耗!江州地脈紊亂(未來三年土地肥力下降30%)。】
【當前功德池:8800點。】
【國運狀態:虛弱(需盡快休養)。】
他能“看”到——無數微弱的、帶着感激與希望的金色絲線,從跪拜的災民身上飄出,穿越虛空,匯入他的眉心。溫暖,澎湃,如江河入海。
8600功德!遠超投入。
但國運的虛弱感如影隨形,那是整個江州的重量壓在了肩頭。
他轉身,看向癱坐在地的玄誠子。
“國師。”聲音不大,卻壓過萬民歡呼。
玄誠子連滾爬爬跪好:“臣……臣在!”
“你的法事,做完了嗎?”
“臣法力低微,不及陛下萬一……”
“朕是問你,”蕭景走近,俯視他,“你在此設壇七日,香火受了,叩拜受了,可曾救活一人?堵住一土?”
玄誠子渾身顫抖。
“看來沒有。”蕭景點頭,“那朕投訴你‘玩忽職守、欺世盜名’,冤枉否?”
“陛下饒命!”玄誠子磕頭如搗蒜,“臣願檢舉!江州司馬王煥,勾結豪族,趁水患低價強購田產、囤糧抬價!還與越州白骨道勾結,販賣災民!官倉……官倉是他們故意破壞的!”
每一句,都讓周圍人臉色難看一分。
徐猛須發皆張:“國賊!陛下,請立刻鎖拿這群畜生!”
蕭景抬手止住他。
目光投向系統界面:
【兌換項(民生篇)已更新:】
【1. 高產抗旱稻種(初代):1000功德/畝(限量)。】
【2. 基礎防疫手冊:500功德。】
【3. 大型淨水符陣圖紙:800功德/套。】
【4. 初級官吏監察法陣:3000功德。】
他心中盤算。
8800功德,看似多,但買不了幾次“神跡”。
這1000功德一畝的稻種,才是真正的“息壤”——能讓大胤扎根活下去的根基。
而此刻,江州城,王宅。
歌舞升平,酒肉飄香。
江州司馬王煥舉着夜光杯,對席間幾位綾羅綢緞的豪族家主笑道:“諸位,聽說咱們的皇帝陛下,親自捧土治水去了?”
哄堂大笑。
“捧土?我看是捧笑話吧!”一名肥頭大耳的家主嗤笑,“鄱陽府那決口,神仙來了都難救!等他碰一鼻子灰,還得求到咱們頭上——到時候,糧價嘛,再翻個三倍!”
“三倍?李兄心善了。”王煥抿了口酒,眼中閃過陰冷,“那些災民,餓極了連孩子都賣。咱們手裏有糧,有船,還有白骨道那邊的門路……人,也是好‘貨物’啊。”
“不錯不錯!來來,敬王大人一杯!”
酒杯碰撞,笑聲刺耳。
他們不知道,三千北境邊軍,已化整爲零,悄然潛入江州。
也不知道,皇帝手中的名單,已寫滿了他們的名字。
蕭景收回目光。
“徐猛。”
“臣在!”
“持朕令牌,調北境邊軍三千,秘密入江州。”
“給朕把王煥,還有那幾家,”蕭景頓了頓,一字一句,“圍了。”
“記住,是秘密。”他望向江州城的方向,嘴角勾起冰冷弧度。
“朕要請他們,喝一杯江州的‘慶功酒’。”
夕陽西下,給新生的堤壩、滿身泥濘的皇帝、眼中重燃希望的災民,鍍上金邊。
遠處,玄誠子被拖走。他回頭望着那片金色光影,望着被萬民簇擁的年輕皇帝,眼中最後一點僥幸,徹底熄滅。
江州的天,變了。
而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