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一時刻，星耀娛樂會議室。
陸星嶼一拳砸在會議桌上，震翻了咖啡杯：“我說了現在！立刻！發聲明！難道你們沒看到網上那些……”
“那些什麼？”經紀人王利冷靜地擦着濺到合同上的咖啡漬，“你說的是死亡威脅？還是人肉搜索？我告訴你，現在發聲明等於火上澆油！”
他調出平板上的數據圖：“你看看熱搜關聯詞！#溫即夏小三#的熱度正在下降，但#陸星嶼被抄襲#還在上升。你現在跳出來，信不信粉絲能把錄音棚給掀了？”
陸星嶼盯着屏幕上那些惡毒的詞條，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他想起今早工作室發來的聊天截圖——某個粉絲群正在策劃給溫即夏送花圈的活動。
“那就用我的私人賬號……”
“你瘋了嗎？！”王利猛地按住他的手，“這邊剛幫你談下一個藍血代言，這時候鬧出緋聞？你的事業還要不要了？！”
陸星嶼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溫即夏盯着電腦屏幕上的航班信息，籤證就壓在鍵盤下面。
突然，門鈴再次響起。
“溫小姐，我是7棟的業主。”陌生的女聲帶着明顯的敵意，“您能不能出來談談？我女兒被那些記者嚇哭了三次……”
溫即夏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門。
道裏瞬間安靜下來，十幾個舉着手機的鄰居齊刷刷後退半步，仿佛她是什麼瘟疫。
“各位。”她的聲音比自己想象的平靜，“不用擔心，明天我就會搬走。”
人群裏傳來不屑的嗤笑：“早就該滾了！”
不知誰扔來一個雞蛋，在她腳邊炸開黏稠的液體。
溫即夏死死攥着門把，忽然看見人群後的電梯門打開。兩個穿着校服的女孩舉着手機沖她獰笑：“家人們看啊！這就是那個不要臉的小三！”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她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電梯裏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星嶼。
他戴着口罩和鴨舌帽，但溫即夏永遠不會認錯那雙眼睛。
四目相對的刹那，他明顯顫抖了一下，隨即被經紀人強行推進了安全通道。
“祖宗！別多管閒事！”王利的呵斥聲隱約傳來，“想想你下周的巡演！”
溫即夏輕輕關上門，後背順着門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她終於明白了……
在陸星嶼的世界裏，她永遠排在事業、粉絲、商業利益之後。
次日凌晨。
溫即夏拖着行李箱從消防通道悄然走出時，小區廣場上還蹲守着成群的狗仔，一排排鏡頭齊齊對着樓上的窗戶。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溫即夏低頭快步走向出租車，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住胳膊。
轉頭對上一張稚氣未脫的臉。是個最多十五六歲的女孩，手裏還拿着礦泉水瓶。
“油漆太便宜你了。”女孩獰笑着擰開瓶蓋，“來試試這個——！”
透明的液體直直沖着她面門潑來，溫即夏本能地抬手去擋，混亂中不知道是誰拉了她一把。
那液體從身側擦過，火辣的灼燒感是從右臂處炸開，她聽見了周圍人的尖叫，聽見相機快門聲拼命‘咔嚓’的聲響……
還聽見了那個女孩得意的宣言：“我替陸星嶼哥哥報仇啦！”
劇痛中，她恍惚看見人群後方有個熟悉的身影。
陸星嶼站在保姆車旁，臉色慘白得像鬼。他們的視線隔着騷亂的人群相遇。
溫即夏笑出了眼淚。
“溫小姐，根據《未成年人保護法》……”年輕警員爲難地推來調解書，“對方才十四歲，而且家長願意賠償……”
溫即夏看着紗布包裹的手臂，醫生的話回蕩在耳邊：“深二度灼傷，疤痕肯定會留的。”
她還記得，那瓶口分明是對準了自己的臉。
就差一點……
詢問室的門突然被撞開。陸星嶼氣喘籲籲地沖進來，在看到她的傷勢時明顯晃了一下：“夏夏，我……”
“陸先生！”女孩的監護人突然撲過來，“我家媛媛是爲了您才……陸先生您說句話啊！”
陸星嶼的嘴唇顫抖着。
溫即夏看着他被經紀人拉到角落，看着蘇弦知在門口對他搖頭，看着他最終走向自己時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算了？”她不敢置信地重復，“你說讓我算了？！”
“她是未成年，鬧大了對你更……”與之相反的，陸星嶼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可以私下補償……”
溫即夏不願再聽下去，她抓起筆在調解書上籤下名字，卻不是他期待的那個答案。
“不予和解。”她把文件拍在桌上，聲音驚醒了做筆錄的警察，“故意傷害罪，滿十四歲了是吧？我要求追究刑事責任。”
陸星嶼像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
溫即夏起身時，聽見他幾不可聞的哽咽：“你要……去哪？”
她沒有回答，徑直走向門口。
蘇弦知擋在過道上，鮮紅的唇瓣一張一合：“溫小姐，星嶼也是爲你好……”
溫即夏一句話沒說，抬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
清脆的聲響震住了整個警局。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她已經拖着行李箱走進雨中，再也沒有回頭。
溫即夏換好登機牌，右臂的紗布在安檢時引來不少側目。候機廳的電視正在播放娛樂新聞：
【頂流陸星嶼突發聲明暫停演唱會！】
【蘇氏集團千金疑似被掌摑視頻曝光！】
她關掉手機，最後看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舷窗外雲海翻騰，就像五年前那個雨夜……
“女士，請問需要飲料嗎？”空姐溫柔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
溫即夏要了杯冰水，杯子舉起時恰好映出她模糊的倒影。
那道從手腕蜿蜒至肘部的傷疤，將永遠警醒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