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七點。
林城的天,陰沉得像是要滴下水來。
昨夜的鬧劇,經過一晚上的發酵,已經徹底引爆了全城輿論。
#林氏集團女總裁深夜追尾#
#賓利車主竟是校園囚禁案嫌疑人母親#
#百年老宅驚現百張報警回執單#
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詞條,霸占了本地熱搜的前三位。林家的股票開盤即跌停,市值一夜蒸發數十億。
而風暴的中心,林淵,正坐在老街巷口的一家早餐店裏。
他面前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鮮肉餛飩,皮薄餡大,湯底撒着翠綠的蔥花和金黃的蛋皮絲。
他用勺子舀起一個,吹了吹,慢條斯理地送進嘴裏。
神情平靜,仿佛昨夜那個站在聚光燈下,用一扇門向整個豪門宣戰的人,不是他。
店裏的老式電視機,正播放着晨間新聞。
“……針對昨夜發生在老城區的多起事件,我台記者進行了追蹤報道。據悉,林氏集團已連夜發布公關聲明,稱一切均爲家庭內部誤會,並對占用公共資源表示歉意……”
女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成了林淵吃早餐的背景音。
他吃完最後一個餛飩,喝光最後一口湯,放下十塊錢,起身離開。
今天,是林城高三全市聯合模擬考試的日子,俗稱“零模”。
對所有高三學生而言,這是高考前最重要的一次演練。
上午八點,市一中門口。
比往日戒備森嚴了數倍。數十家媒體的長槍短炮,將校門口堵得水泄不通,保安拉起了長長的人牆,勉強維持着秩序。
他們不是來報道考試的,他們是來圍堵林淵的。
當林淵的身影出現在街角時,人群瞬間騷動起來。
“他來了!林淵來了!”
“快!鏡頭對準!”
閃光燈像是瘋了一樣,在他身上連成一片白光。
林淵目不斜視,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裏,步伐平穩地穿過人潮。那些刺眼的光,那些嘈雜的議論,仿佛都與他隔着一個世界。
他徑直走進考場。
考場設在學校最大的階梯教室,按照全市排名打亂分配。林淵的位置在倒數第三排靠窗。
他坐下時,整個教室的目光都匯集了過來。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的鄙夷。
一個被豪門拋棄,又接連惹出驚天醜聞的“問題學生”,在這些天之驕子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
監考老師是兩個中年男人,其中一個,正是昨天在畫室門口見過一面的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死死釘在林淵身上,仿佛要在他身上剜出兩個洞來。
“叮鈴鈴——”
考試鈴聲響起。
教室裏瞬間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教導主任拿着試卷,親自走到林淵面前,將一份數學試卷重重地拍在他的桌上。
“好好答題,不要再惹是生非!”他壓低聲音,警告道。
林淵沒看他,拿起桌上的黑色籤字筆,拔掉筆帽。
他在試卷的姓名欄上,一筆一劃,清晰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林淵】
然後,是班級,考號。
整個過程,他的手腕穩得像一塊磐石。
寫完,他放下了筆。
然後,在整個教室的寂靜中,他推開了椅子。
“刺啦——”
椅子腿摩擦地面的聲音,在這一刻,尖銳得如同驚雷。
所有埋頭奮筆疾書的學生,都猛地抬起頭,驚愕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監考的教導主任瞳孔驟然一縮。
只見林淵拿着那張只寫了名字的試卷,站起身,徑直朝着講台走去。
“這位同學,你要幹什麼?!”另一個監考老師厲聲喝道。
林淵沒有理會他,走到講台前,將那張雪白的試卷,輕輕地放在了桌面上。
動作優雅,像是在放下一封邀請函。
“交卷。”
他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交……交卷?
開考才不到五分鍾!
整個教室,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傻傻地看着那個清瘦的背影。
教導主任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一把抓起那張試卷,看到上面除了名字之外一片空白,氣得渾身發抖。
“林淵!你……你這是在幹什麼!”
他指着林淵的鼻子,聲音都在顫抖,“這是全市統考!你一道題都沒做就交卷?你這是在藐視考場紀律!藐視全市的教育系統!”
林淵終於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靜無波,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
“我寫了名字。”他說。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林淵!你給我回來!”
教導主任的咆哮聲在身後響起,但他充耳不聞,一步步走出了階梯教室的大門。
他將整個考場的震驚與憤怒,關在了身後。
門外,走廊空無一人。
他一步步走向教學樓出口,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當他推開大門,重新暴露在陽光和無數鏡頭之下時,那些等候多時的記者,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將他團團圍住。
“林淵同學!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考試是放棄了嗎?是不是受到了昨晚事件的影響?”
“有傳聞說你已經被學校處分,這是真的嗎?”
“林淵!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打算?林家還會接納你嗎?”
無數個話筒,幾乎要戳到他的臉上。
林淵停下腳步。
他掃視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一個扛着“林城教育”台標的攝像機鏡頭上。
他知道,這台攝像機後面,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
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淡的,卻又帶着一絲嘲弄的弧度。
他清了清嗓子,對着鏡頭,用一種清晰而平淡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沒什麼。”
“題目太簡單,怕不小心考了滿分,會打擊到其他同學的積極性。”
“所以,給他們留點機會。”
話音落下。
全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一秒。
所有的記者,都張着嘴,忘了自己要問什麼。
狂!
這已經不是狂了!這是瘋了!
一個在所有人眼裏的學渣、廢物、棄子,在全市最重要的一場考試裏,交了白卷走出來,然後說——題目太簡單?怕打擊同學?
這簡直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更加瘋狂的快門聲和追問聲!
“林淵!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是在開玩笑,還是在挑釁整個教育系統?”
與此同時。
市一中校長辦公室裏。
氣氛凝重如冰。
校長和幾位校領導,正畢恭畢敬地陪着一位身穿深色西裝,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喝茶。
男人胸前別着一枚國徽,他是林城市教育局下來巡考的副局長,周振邦。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教導主任臉色煞白,滿頭大汗地沖了進來,手裏捏着一張紙,像是捏着一顆手雷。
“校……校長!局長!不好了!”
周振邦眉頭一皺,放下茶杯:“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那個林淵!”教導主任快要哭出來了,“他……他開考五分鍾,交了白卷!”
“什麼?”校長猛地站了起來。
周振邦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哪個林淵?新聞上那個?”
“就是他!”教導主任將那張白卷遞了過去,“他還在校門口對記者說……說……”
“說什麼?”周振邦的聲音冷了下來。
“說題目太簡單,怕打擊同學,所以不考了!”
砰——!
一聲巨響。
周振邦一掌重重地拍在紅木辦公桌上,茶杯被震得跳了起來,茶水濺了一桌。
“荒唐!狂妄至極!”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到了極點。一個學生,竟然敢如此踐踏教育的尊嚴!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天才!”
周振邦眼神冰冷,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下達了命令。
“立刻!把這張卷子作爲特例封存!”
“去監控室,把考場從他進場到離場的所有錄像,一秒不漏地調出來!”
“我倒要親眼看看,這個學生,到底在搞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