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
清脆的,金屬落地的聲音,像一柄無形的,燒得通紅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辦公室裏所有人的耳膜上。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那個失手打落了籤字筆的女同事,整個人,像是被施了石化魔法,瞬間僵在了原地。
她的身體,保持着一個前傾的,試圖去撿筆的姿勢。
她的臉上,血色褪盡,只留下一片慘白。
她的瞳孔,因爲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倒映着天花板上,那昏暗的,如同地獄冥燈般的光芒。
她的嘴巴,微微張着,卻發不出任何求救的聲音。
恐慌,像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籠罩了整個辦公區。
完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同時,浮現出了這兩個字。
林墨的心髒,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他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身體,縮了又縮,試圖將自己那本就不大的存在感,壓縮到無限小。
然而……
一秒鍾過去了。
什麼都沒有發生。
三秒鍾過去了。
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辦公室裏,除了那個女人因爲恐懼而變得無比粗重的喘息聲,依舊是一片死寂。
難道……
只是一個警告?
或者說,那個所謂的“聆聽者”,並不像傳言中那麼……
就在這個念頭,剛剛從林墨的腦海中閃過的瞬間。
異變,發生了。
在那個女同事身後的陰影裏。
在天花板的照明死角和辦公桌隔板投下的陰影,交匯的那片最深沉的黑暗裏。
空氣,像是燒開的水一樣,出現了一絲極其不易察覺的,波紋狀的扭曲。
緊接着,一道模糊的,仿佛由純粹的黑暗凝聚而成的,瘦長的人形輪廓,毫無征兆地,從那片扭曲的空氣中,“滲”了出來。
它出現得,是如此的突然,又是如此的……安靜。
沒有任何聲音。
沒有任何預兆。
它就像是一個圖像文件裏,被程序員悄無聲息地,添加進去的一個圖層。
林墨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清了!
那不是實體!
那道黑影,沒有固定的形態,它像是一團流動的,擁有生命的黑暗,只是勉強維持着一個模糊的人形。它沒有五官,沒有四肢,只有一片純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虛無。
聆聽者!
那道黑影,從女同事的身後,緩緩地,伸出了一只由影子構成的“手臂”,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個女同事的身體,劇烈地一顫。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臉上的恐懼,凝固了。
她眼中的神采,熄滅了。
她身體裏所有的生命跡象,仿佛都在那一瞬間,被那只由影子構成的“手”,給徹底地,抽幹了。
她的身體,軟軟地,向前一趴,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冰冷的辦公桌上。
死了。
從筆落地,到她死亡。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高效。
而且……絕對的安靜。
做完這一切,那道名爲“聆聽者”的黑影,又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樣,緩緩地,退回到了那片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仿佛,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如果不是那個趴在桌上,已經沒有了聲息的女人,提醒着所有人。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整個辦公室裏,死寂的氛圍,變得更加濃鬱,更加粘稠。
如果說之前,大家只是害怕自己會犯錯。
那麼現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多了一層更深的恐懼。
那就是……害怕自己的同事犯錯!
這是一個無法預知的,隨時可能被引爆的,由豬隊友觸發的,連環死亡陷阱!
林墨強忍着幾欲作嘔的沖動,緩緩地,極其極其緩慢地,轉動着自己的眼球,與斜對角的蘇晚,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第一次,從蘇晚那雙萬年不變的,冰山般的眸子裏,看到了一絲……凝重。
顯然,這個“聆聽者”的棘手程度,也超出了她的預料。
他們幾乎是在同時,意識到了同一個問題。
在這場狩獵中,最大的敵人,不是那個無形的,靠聲音索敵的怪物。
而是他們身邊這些,已經被恐懼攥住了心髒,隨時可能因爲一個微小的失誤,而葬送所有人的……同事!
就在這時。
“鈴鈴鈴——!鈴鈴鈴——!”
一陣尖銳的,充滿了不祥意味的,老式電話的鈴聲,毫無征兆地,響徹了整個辦公區!
這聲音,淒厲而刺耳,仿佛一把生了鏽的電鋸,瘋狂地切割着每個人那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林墨的頭皮,瞬間炸裂開來!
他猛地,循着聲音的來源望去。
聲音,來自那個已經被“離職”的,設計部女孩張麗的,空無一人的工位上!
那部黑色的,早就應該被切斷了線路的座機,此刻,正像一個催命的惡鬼,瘋狂地,執着地,響着!
這不是失誤!
這是一個陷阱!
是“公司”本身,或者說,是這個“系統”,布下的一個……必死的陷阱!
電話鈴聲,持續不斷地,制造着遠超40分貝的“噪音”。
它就像一個坐標,一個燈塔,一個血淋淋的指示牌!
它在告訴那個名爲“聆聽者”的怪物……
“到這裏來。”
“這裏……有更多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