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用指節不甚溫柔地蹭了下祝與澗的臉頰,那裏不知道是沾了些什麼,有些溼涼。
“看看,臉都白了。”他惡劣調侃道,“急急忙忙撲過來,這可不像你,祝與澗。”
她沒理會他,看向對面。
他立在長廊陰影裏時,一身黑西裝,挺括的駁領,袖管裏漏出的紫襯衫袖口,是絨絨的暗調。
馬甲扣得嚴絲合縫,襯出腰線的弧度,領帶上繡着銀紋。
他直起身走過來時,紫袖口隨動作露得更明。
沈洇寒看着祝與鬆說,“看來這位就是……你那個姐姐?祝與澗,對嗎?”
“早就聽說祝姨……哦不,現在該叫祝女士了,”他故意頓了頓,欣賞着祝與鬆瞬間陰沉下去的臉色,“早就聽說她還有個女兒,藏得挺深。今天倒是巧了,讓我碰見。”
祝與鬆立刻將祝與澗完全擋在自己身後,頎長的身軀像一堵牆,隔開了沈洇寒令人不適的視線。
“沈洇寒,”祝與鬆冷着臉道,“我的事,跟她沒關系。”
沈洇寒笑着說,“怎麼沒關系?她不是你親姐姐嗎?身上不也流着一半……跟你們那位母親一樣的血?”
他轉向被祝與鬆護在身後的祝與澗,故作親昵道:“說起來,按輩分,我也該叫你一聲妹妹才對。畢竟,你母親現在也算是我沈家的人了,雖然……”
祝與澗站在祝與鬆身後,手指攥緊了他腰側的衣服布料。
沈洇寒。
沈家真正的大少爺。
祝椏再嫁入沈家,她和祝與鬆在這種人眼裏,不過是依附而來上不得台面的存在,是可以隨意奚落嘲諷的對象。
她抬起眼,直直地看向沈洇寒。
那雙顯得厭世冷淡的眸子裏,延伸起隱秘的厭惡。
沈洇寒對上她的視線,微微一怔。
啊……真是討人厭的眼神呢……
就在這時,祝與鬆冷冷地開口:“沈大少說完了?說完了我們就走了。不勞您費心我們家的關系。”
他緊緊握着祝與澗的手腕。
“急什麼?”沈洇寒戲謔道,“祝與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那三百多萬,你打算什麼時候還?還是說,指望你這位……看起來也挺特別的姐姐,幫你想辦法?”
祝與鬆握緊她的手,想將她徹底拉走,不想她和沈洇寒有半分糾纏。
然而,祝與澗卻頓住了腳步。
她輕輕掙開祝與鬆的手,轉過身,面向沈洇寒。
臉上甚至擠出個假笑,然後立馬消失。
“沈大少,是吧?”她開口,“有件事,我有點好奇。”
沈洇寒挑眉。
“我弟弟刮蹭的那輛車,”祝與澗說,“如果我沒記錯,車主似乎並不姓沈。賠償事宜,也是與車主方直接交涉。請問,您是以什麼身份,在這裏……關心這筆債務的呢?”
“車當然不是我的。不過,祝與鬆欠下的債,沈家幫忙墊付了零頭,這總歸是事實。我作爲沈家的一份子,關心一下債務追償的進度,應該不過分吧?”
附近的KTV包廂門被推開,幾個年輕男女嬉笑着走了出來。
其中一個女生眼尖,看到了走廊上的沈洇寒,立刻嬌笑着小跑過來,十分自然地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洇寒哥,你怎麼出來這麼久呀?我們還在等你玩遊戲呢!”
沈洇寒原本還盯着祝與澗,被這女生一挽,眉頭蹙了一下,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臂抽了出來。
他說,“她是我朋友的妹妹,不懂事。”
這話一出,不僅那挽他的女生愣住了,連祝與澗都覺得莫名其妙。
祝與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跟我解釋這個幹什麼?”
隨即微蹙起眉,“有毛病?”
祝與鬆在聽到沈洇寒那句突兀的解釋時,瞳孔收縮了一下。
“走了!”祝與鬆拉着祝與澗的手,將她拉向電梯方向。
祝與澗被他拽得經過沈洇寒時,低聲罵了句:“神經病。”
沈洇寒笑看着祝與澗被祝與鬆帶走。
那個被他掙脫開的女生,此刻臉色已經完全冷了下來,站在原地,看着祝與澗離開的背影。
沈洇寒和她擦肩而過,來到那幾個男生面前,轉身跟着離開。
其中一個見那女生還沒跟上,揚聲喊道:“小茴,愣着幹嘛?趕緊過來啊!”
沈洇寒這才懶懶地瞟了那個叫小茴的女生一眼,彎起嘴角。
……
雨勢變大,雨點砸在地上。
祝與澗原本慢吞吞的步子被迫加快,小跑着沖回了公寓樓棟的大廳處。
她站在玻璃門內,拍打着身上沾到的雨水,發梢溼漉漉地貼在額角。
一抬頭,就看見電梯旁倚着的兩個人。
季皆桑站得筆直,面無表情。
而她身後,於將九正懶散地環抱着她,下巴親昵地擱在她的發頂,嘴角噙着笑。
左手與季皆桑的左手十指相扣,捏來捏去。
於將九的目光落在祝與澗身上,那眼神有點不善,像護食的野獸。
祝與澗瞥了他一眼,沒在意,走向季皆桑。
看到她走近,季皆桑掙開於將九的懷抱,走到祝與澗面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嶄新的手機遞過去。
“弄好了。卡插回去了。”
祝與澗接過來,看也沒看就揣進兜裏,“好。”
她頓了頓,看向季皆桑,“怎麼不進我家?”
季皆桑的視線微微偏開,落在電梯方向,說:“你家門口蹲着個人。不敢過去,在下面等。”
祝與澗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是誰。
“知道了。你先回去。”她對季皆桑說。
季皆桑沒動,看着她。
“與澗,”她說,“想親你。”
祝與澗皺起眉。
季皆桑:“我刷過牙了。沒和他親嘴。”
祝與澗掃向後方的於將九,對上他那雙眯起的眼。
哦……欲求不滿的遷怒。
她收回視線,對着季皆桑點了點頭,“嗯。”
得到允許,季皆桑立刻湊上前,柔軟的唇瓣在祝與澗的臉頰上輕輕印了一下。